两个小家伙立马扔下柴火，疯一般往河下边跑去。

苏诚、苏雨心中焦急，阿姐的性子他们最是知晓，一定不会先惹事——谁要敢欺负他（她）姐，一定要还回去！

下方河道旁，地上散乱着一堆洗净的衣裳，奈何沾上泥土又得重洗。

苏欣一手抓住向她挥掌的手腕，怒目一喝：“张梦，你什么意思！”

言罢，已是将人狠狠一甩。

张梦没想到巴掌会被苏欣接住，失神的瞬间已踉跄跌落在地上，满身泥泞异常狼狈。

张梦索性坐在地上，抬头满事不屑：“哼，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苏欣听后怒极反笑，刚才洗完衣服打算回家，谁知道铁桶被人踢了一脚，一桶衣服被弄脏，她略是恼火把人叫住。

张梦那一脚分明是故意为之，对方一共有三人，反倒将她围了起来。

眼见一巴掌就要落下，苏欣眼疾手快抓住对方的手腕，说来不过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她还会怕了不成！

就在这时，桥上两个小家伙匆匆赶来。

苏诚本想动手，可碍于自己大男人的身份，不能打女同学，可也指望不上一向温顺二姐，只得咬牙指着张梦想要大骂。

谁想，苏雨竟红了眼站到前面。

“你们谁动的手，今天不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姐道歉，这事我们苏家跟你们没完。”

张梦嗤笑：“谁给她道歉？她苏欣这般招摇，真以为上个中师就了不起，着实让人倒胃口。”

“……”

苏欣扬眉，真是无辜躺枪，全然已经明白张梦为什么没事找事。

她分外平静摸了摸鼻尖：“咳咳，上中师的确有些了不起，毕竟不是谁都能上。”

敌人要她生气，她偏不。

张梦听后，小脸气的涨红，随后又是大笑起来，那模样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看的人分外不适。

“苏欣，你脸皮可真厚！”

张梦站起身，面容有些狰狞：“你也只不过比别人运气好一点，凭什么耀武扬威，到最后我们都一样，一样要嫁人带孩子，一样要老死在这个地方。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到后头越发凄楚，就连一旁瞧热闹的少年少女都沉默了起来，这似乎也是他们的未来……

寂静的瞬间，陡然一个声音响起。

苏雨双拳握紧，一脸气愤：“我阿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阿姐，砍柴烧火也不会拉下看书，入神的时候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洗衣做饭更不会忘记背公式，每时每刻都在学习，你凭什么说她靠运气？凭什么一句话，就把她的努力贬的一文不值！”

闻言，苏欣老脸一红，这种美好的品质前世的她自然是没有的……

听了苏雨的话，张梦迟迟无法反驳，满身泥泞心中满是酸楚，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是她不够努力吗？

她和苏欣同年级不同班，自然是羡慕苏欣能够上中师，昨天还特地背着爸妈，偷偷的去了趟学校求老师帮忙，可她成绩没有位列前茅，根本不能被录取。

这几天村里上下一直夸苏欣，加上她昨天烦闷一夜，苏欣却在悠闲唱着小曲顿时令人火冒三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苏欣就能上学……

对，她是嫉妒，她就是嫉妒！

她也想上学，可是家里没钱…

她又是女孩子，还有两个弟弟要养活，重男轻女的爸妈根本不可能供她上学。

要是她爸妈像苏欣爸妈一样，该有多好？

想到最后，张梦直接哭了出来，大声吼道：“我有错吗？我没错！就算你家阿姐读了书出来，将来还是要嫁人生子，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声音越来越弱，弱到连自己都在怀疑。

她抬头看向苏欣，狼狈苦笑：“苏欣，我真羡慕你……”

“其实我也想读书……很想。”

说完，张梦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

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苏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过你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将来也不用见到我。”

苏欣抿唇上前：“这不是鬼地方，这是我们的家。”

“……”

“虽然你道歉了，但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夜里你带些好吃的来我屋，就算扯平了。”

“……”

“张梦，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要放弃。不管有没有成功，只要付出过，都会有一番收获。只要你想学，何时何地十岁还是八十岁，都可以学。下次我回来，给你带书还有笔记，咱俩一起学，凑点钱报自考。”

“真的…可以吗？”张梦微微错愕，不敢置信喃喃。

张梦眼中多少有些迷茫，但苏欣的话又令她忍不住向往。

她连连摇头，不对，一定是苏欣在逗她！

张梦叹息一声，许久才声音轻轻道：“苏欣，你要是真当了老师，以后就回来教大家吧……”

语气轻柔的和方才判若两人，苏欣听得心头一跳，不知为何竟从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身上听出丝丝苍凉的味道……

苏欣不由看向在场的孩子，似乎能从他们的目光中，看见呼之欲出的渴望……

村里大多孩子，上完小学就会出来务农务工，有些甚至没有上过一天学。初中生都不多，至于高中生……大学生，简直是稀罕。

特别是女孩子，大多人家想着等到了年纪就嫁个好人家，也能替家里减轻负担。

苏爸苏妈两人是真的疼爱孩子，哪怕是卖血都要让三姐弟念书。

这个时代真的太需要太需要教育，孩子们太渴望太渴望课堂，渴望知识、渴望自由，奈何这个时代有太多的无奈。

苏欣只觉呼吸有些紊乱，心尖剧烈跳动。

她仰头望天，湛蓝的一片，忽然之间好像有什么触动心弦。

也许当个老师……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

孩子们打闹的事，在村里传开。

可夜里张梦就红着脸，扭扭捏捏拿着自家炸的馒头片过来，和苏家三姐弟分享，别扭虽别扭到了后边也是其乐融融。

小孩子哪有不吵吵闹闹的，大家也没当回事，时日一晃，转眼已是八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