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光嘴巴微张想再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响起,简易跑回了教室。
邓谨回过头来对简易比了个大拇指:“易姐威武!”
简易笑着挠了挠自己脑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
邓谨真的要被这姑娘笑喷,有意逗逗这乖学生。
担忧又正经地问道:“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跟我们光爷说话的现在在哪儿吗?”
“在哪儿?”
“在医院,牙齿打掉了几颗,胳膊大腿全部折断,头发拔光...”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简易瞪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满脸惶恐不安。
简易联想到被顾流光拖着头发揍得满脸是血的人。
妈耶!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懊恼不已。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非要逞口舌之快呢!
简易在心里暗暗发誓,得!以后的日子我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
中午午休时间,顾流光和邓谨他们在外面吃完饭。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准备往外走。
“你们玩,我先走了。”
沈超问道:“光哥,你不会又去教室吧?”
顾流光淡淡地答道:“嗯。”
沈超乐了,阴阳怪气地问道:“光哥,有情况啊,不会是为了陪林宁大美女吧?”
顾流光斜睨了他一眼:“老子陪你妹。”
沈超:“...”
邓谨继续喝酒,笑而不语。
沈超捏着嗓子,放尖音调,娇嗔道:“光哥,不要对人家这么凶嘛,好歹人家也是你后宫中的一员呀。”
顾流光瞥了他一眼,嗓音低沉:“你再说话,老子真他妈让你变成我后宫中的一员。”
沈超不敢说话,闭紧嘴巴,捻起大拇指和食指放到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顾流光骑着那辆雾蓝色的山地摩托车开往学校的方向。
校园安静,教学楼外面的花坛里有工人在修剪草坪和灌木。
天空浅蓝,阳光温暖,灰色水泥路两旁,银杏树叶大片大片的变黄,风吹叶落,铺了满地,这是秋天留给世界最后的温柔。
许多女同学在成堆的落叶中翻找,企图找到最好的那片。
顾流光人高臂长,随手摘了一片拿在手里把玩。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摘了一片银杏叶送给最疼爱他的祖母,因为他家顾老头说那玩意儿寓意健康长寿。
那时,薄暮降临,祖母裹着一条厚重的大红围巾,止不住的咳嗽,坐在吱吱作响的老藤椅上,拿着银杏树叶看着祖父的照片沉思许久,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满脸慈爱:“我们小光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记得也要送给她一片最好看的银杏树叶。”
顾流光天真的问道:“为什么呀?”
祖母笑了,捏了捏顾流光软软的小脸:“因为它代表永恒的爱和美好的祝福呀。”
后来,代表着长寿的银杏树叶也没能留住祖母,老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个银杏叶落满地,秋风萧瑟寒冷却不至于穿棉袄的季节。
岁月在祖母的笑里开出花来,滋养着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爱与善良。
顾流光嗤笑一声像是自嘲,在银杏树叶里翻找许久。
几个女孩子觉得有些好笑,偷偷在一旁看他,忍不住笑出声。
顾流光凶巴巴地睨了她们一眼。
女生吓得躲的老远。
一个染着张扬蓝发的不良少年穿着黑色卫衣蹲在大片金黄里,埋着头认真专注地寻找,企图找到一片最好的银杏树叶。
春困秋乏,简易一如既往趴在课桌上小憩。
松软的短发披散在肩膀上,捂在胳膊里的半边小脸被暖出红晕,额前的空气刘海斜斜歪歪地散在白皙光洁的额边。
金黄的暖阳顺着窗口倾斜而下,她像一只困倦极了的小猫伏在太阳底下睡觉,懒洋洋的。
他小心翼翼地提起椅子,熟练地坐在简易旁边的座位,像往常一样学着她的姿势趴在课桌上,看过她的眉眼、鼻翼、樱唇、下巴,一遍又一遍。
低头浅笑,有些纳闷,这小丫头明明长得不过如此,怎么自己偏偏就跟魔怔了一般呢,喜欢的不得了。
黎慕回头,用余光看了后面一眼。
微风吹过,顾流光清晰地闻到一阵青草因被刚刚修剪而散发出的清香和淡淡的蓝莓混合着牛奶的香甜。
简易因为有一丝冷意缩了缩脖子。
顾流光目光温柔又宠溺,怎么真像只小猫一样,想揉揉她的脑袋。
这丫头还是睡着了安安静静的,乖一点。
他缓缓起身,去关那扇窗户。
简易睡眼朦胧,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她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逆着光亮,挡过风,背对着自己,在轻轻推拉窗户,一股极浅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薄荷清香缭绕在她的鼻翼。
她仿佛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又重新阖上眼睑。
顾流光再次坐回她身边,看见她放在空课桌上的浅蓝色笔记本,暗叹这丫头都快变成蓝精灵了。
直接翻到中间,他将那片带着他所有年少悸动的银杏树叶夹到里面,放进简易的课桌。
要是被邓谨他们看到桀骜不驯的顾大少这么纯情的一幕,不知要笑话多久,估计少说也得小半辈子吧,但是人家当事人不仅心甘情愿还甘之如饴。
后来也确实如此,几人偶然聊起这件事。
沈超笑得肚子疼,调侃顾流光:“天呐,光哥,你他妈太骚了。”
顾流光满目柔情看着外面疯玩的简易,扬了扬脑袋,得意地说道:“老子乐意。”
......
下午第三节课课间,生物课代表在班上提醒大家把生物作业交到自己或者学习委员那里,最迟待会儿第四节下课就要交到教师办公室。
顾流光单手撑着头看向简易,正好两人对上目光。
他朝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练习册,简易以为他要交作业。
她对生物课代表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过去收,奈何那人坚定地摇了摇头,隔空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我--怕。”
简易无奈,像是奔赴刑场,脚步沉重,抱着一小摞练习册慢吞吞地走过去。
胆战心惊地问道:“顾同学,你要交作业吗?”
顾流光看着她,下巴微扬,坦然地说道:“没写。”
简易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人,没写还说的理直气壮,像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她眼含疑惑,嘴角带着标准礼貌的微笑,像是在问,那您的意思是?
顾流光笑得促狭:“你看看这本作业的名字。”
简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翻开练习册扉页,是自己的名字。
简易疑惑地看了看程磊,他朝她愧疚又无奈地摊了摊双手。
她瞬间明白了,肯定是这个大魔王欺凌同学,抢过去的。
简易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想趁那人不注意,拿回自己的练习册。
顾流光知道这丫头跟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
他一直抓着那本练习册,没松过手。
简易拽不动,礼貌地笑了笑,尽量客气说道:“顾同学,我要交作业了。”
顾流光想到上午她吃别人苹果时地欢快,心中一口郁气还没出呢。
他爽快地答了一句:“行啊。”
简易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有一瞬间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不过...学委大人发扬一下帮助同学的美好品质嘛...把我的作业也写了。”
简易:“...”
顾流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简易微微蹙眉,她不太赞同这种拿着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在学校混日子的行为,整天不是逃课就是睡觉、打架,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父母。
她也知道像顾流光这样的富二代,毕业了就回家继承家业,不用考虑自己的生活问题。
她只是觉得在这转瞬即逝的青葱岁月里,如果你不曾好好看过校园里的花,不曾认真听过一堂课,不曾和风华正茂的同学们嬉笑打闹。
等到将来再回想起这些学生时光的时候,应该会觉得遗憾惋惜吧。
简易思考了一会,板着小脸,认真地劝诫道:“顾同学,知识要学进自己的脑袋里才行,现在我能帮你写,可是考试的时候谁又能帮你写呢。”
她说:“而且你现在这样,真的觉得好玩吗?”
这是老师常常念叨的话。
顾流光有一瞬间表情僵滞,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他不交作业、逃课、打架、抽烟、泡吧做遍了所有坏学生该做的事情,老师却什么都不会说,直接当作班上没有这个人。
而他家顾老头自从发现顾流光母亲出轨后,心如死灰,全然放弃了这个儿子。
许是自己真的太过于离经叛道,恶名昭著了。
简易看他不说话,心里忐忑,一时软了语调:“顾同学,你要是有不太明白的问题,也可以来问我,但是我不能帮你写...”
顾流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瞳仁漆黑。
简易心里发怵,算球,她是真的怂了!
她正准备妥协:“实在不行...”
没等她把话说完,顾流光眉头微挑,促狭一笑:“那就麻烦我们的学委了,我可是有很多问题不懂呢。”
简易:“...”
林宁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绷紧,精致漂亮的指甲掐进手心。
黎慕走到第一排,把自己的练习册放到简易收的那摞作业上面。
站的端正,对着顾流光说道:“同学,有问题还是来问我吧。”
闻言,简易感激地看着他,真不愧是好兄弟,瞧瞧人家那不计前嫌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