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起，冷冽的空气中夹杂了醉意，凉的彻骨。

几滴雨点落在顾流光惨白的脸颊上，冰冷顺着皮肤蔓延到心底。

秋天的雨像一位戚戚哀哀的深闺怨女，浸湿了他单薄的校服外套，缠缠绵绵的难过包裹着整个身体。

他从烟盒里捻起最后一支香烟，挡着风雨点燃。

路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只有猩红的光点在黑夜闪烁。

顾流光掏出手机给简远兮打了个电话。

一阵忙音响了很久，对方才慢悠悠地接通。

简远兮睡眼朦胧看了一眼时间，迷迷糊糊还在梦里。

“祖宗，凌晨三点过打电话...”

“那个反季水果是什么？”

电话里的声音气息微微起伏，嗓音低沉。

简远兮闭着眼睛，脑袋处于睡眠状态，懒懒地反问：“什么反季水果？”

顾流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你妹妹爱吃的。”

简远兮顺口答道：“蓝莓啊。”

“嘟嘟——”

一阵挂断的忙音。

“...”

顾流光骑上摩托车，开始在A市里的超市、水果市场，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寻找，汗水混合着秋雨贴在他的皮肤上，冰冷黏腻。

腹部的疼痛感愈加强烈，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他跑遍了整个市区半颗都没见到。

他又骑着车在郊区附近大大小小采摘园寻找，依旧没有。

天色微微亮起，烟雨朦胧。

顾流光眼睛布满血丝，鞋子上沾满污泥，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某个果园前，颓靡失望。

一位老农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走到他面前，声音沧桑。

“小伙子，这个季节我们这里是没有了，但是国外还是有的。”

顾流光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你要不嫌贵可以买进口的，只是得过几天才能拿到。”

老农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一副“过来人”的笑容劝道：“小伙子，多大点事儿啊，不要轻言放弃。”

......

顾流光没来得及换洗澡换衣服就拖着疲倦的身子，到学校附近的药店随便买了一点酒后腹痛的药片。

邓谨到教室的时候，就看见顾流光浑身狼狈，奄奄一息地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没有顾流光的小群里。

沈超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跑到九班一阵观望。

难以想象重症洁癖的顾大少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像个流浪汉是个什么模样。

他趴在九班教室前门的窗口，笑得贱兮兮，调侃道：“哟!光哥，昨儿个兴致蛮好啊，跟哪位公子...”

沈超轻轻拍自己嘴巴：“奥，不...姑娘，野战去了。”

顾流光睨了他一眼，把头偏向另一侧，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滚！”

简远兮突然窜出来，凑到顾流光的面前：“诶，你昨晚三点过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顾流光皱了皱眉，受不了他们一个二个在耳边叽叽喳喳，不耐烦地说道：“没有。”

简远兮翻开手机通话记录：“不对啊，你是给我打了电话啊。”

“我梦游。”

“梦到吃水果？！”

“嗯。”

“...”

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陆漫是九班的英语课代表。

她提着录音机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简远兮没头没脑的冲她傻笑。

陆漫低眸走到讲台，捣鼓录音机。

简易在后面观察，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沈超拐了拐简远兮，偷着笑。

“追到了？”

简远兮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漫，漫不经心地答道：“早晚的事儿。”

顾流光抄起一本书就砸到简远兮和沈超中间，眼底是满满的疲倦和愠怒：“滚远点聊。”

邓谨抱臂闲散地看着他们，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活该！”

简远兮小声埋怨：“嫉妒我。”

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让他们先自行朗读课文十分钟。

简易趁老师不注意，戳了戳邓谨的后背，把教材立起，稍微埋着脑袋。

两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真诚发问：“邓谨，我哥和漫漫发展到哪儿了？”

“应该快追到了吧，具体情况...你问你哥呗。”

闻言，简易双手猛地一捏，攒紧手里的课本，看向陆漫的方向，她正在喝水。

她了解陆漫，温柔腼腆，像是江南水乡一带养育出来的女孩，长得又漂亮，能看上简远兮那傻逼玩意儿？！

铁定是简远兮死缠烂打、死皮赖脸。

课间，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

简易后脚就火急火燎地跑到陆漫座位，拉起她的手就往教室外走。

陆漫迷惑，边跟着简易往外走边问：“怎么了？”

“漫漫，你老实说，我哥是不是对你死缠烂打？”

陆漫一脸懵：“啊？”

“你不用顾忌我的面子，你大胆地说。”

陆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易发现的突然，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

难道直接说，你拿我当闺蜜，但是我更想当你嫂子？

简易以为陆漫不好意思说，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立马急匆匆走到简远兮的班级。

陆漫知道他们兄妹俩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放心不下，连忙跟着简易后面跑出来。

简远兮正在教室外面和别人闲聊，老远就看见自家臭妹妹绷着张小脸，来势汹汹。

“小鬼头，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简远兮！你说你是不是对我闺蜜居心不良？”

简易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周围的人瞬间噎住，偏过头来看简远兮。

他单手捂着简易的嘴巴，抱起她就往人少的角落走。

简易抓着他的手掌咬了一口。

简远兮吃疼，连忙松手：“你属狗的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着很有力，上面隐隐有一排小牙印。

“谁让你祸害我闺蜜。”

简远兮气得不行：“我那是祸害吗？我那是正当追求。”

简易朝他扬了扬头说：“来，我听你狡辩。”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

陆漫赶过来的时候，两人正气急败坏，大眼瞪小眼。

简易不想跟他吵架。

不想让陆漫为难，也不想简远兮伤心，回忆起他初中被一女生拒绝，窝在房间里难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趁着简远兮陷得还不算太深，让陆漫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她把陆漫拉到简远兮的面前，问道：“漫漫，你喜欢我哥吗？”

简远兮双手捏紧，密密麻麻的紧张情绪挤到一起骤然炸开，周围静的出奇，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

陆漫脸颊绯红，眉眼间溢满了开心，唇线弯出浅浅的弧度。

眼神坚定，点了点头：“嗯。”

简远兮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脑袋有一瞬间空白，只知道呆愣愣的看着陆漫笑。

像是装满幸福的巨大气球顷刻爆炸，整个世界都随着那一声“嗯”变得美妙璀璨。

一早上的信息量太大，简易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简远兮一个上午都不安分，不停地在所有社交平台刷屏。

顾流光他们的手机振动个不停。

群里全是简远兮一个人发的消息。

【陆漫是我女朋友！】

【陆漫是我女朋友！】

...

底下清一色的回复。

【操！】

顾流光把手机往课桌里一摔，心里更加烦躁。

中午吃饭的时候，简远兮一个劲的给简易夹菜。

“来，我们绵绵多吃点。”

简易翻了个白眼，埋头吃饭，想给莽撞的自己一巴掌。

简远兮开心的不得了，仗义地拍了拍胸脯：“绵绵，想吃什么告诉哥哥，全给你买。”

“...”

就连下午的校园广播，他都特意念了一首木心的诗《从前慢》

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

这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大家都换上了更厚的外套。

周五下午放学。

化学老师临时布置了几道题，简易懒得把作业带回家，就在教室多留了一会儿。

她从教室下楼，看见还站在教学楼出口躲雨的黎慕。

简易走上前去，问道：“你没带伞吗？”

黎慕点头，没说话。

简易知道黎慕性格沉默孤僻，怕他不喜欢两个人一起撑，便把自己的伞塞到他手上。

“那你用吧。”

说完戴上穿在校服外套里面的卫衣帽子就往雨慕里冲。

黎慕在后面喊她的声音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

简易一口气跑到校门口的保安室，大爷煨着军大衣在里面看抗日电视剧。

顾流光从操场过来老远就看见她的身影，勾了勾唇，对邓谨他们说：“我有点事，你们先回去。”

沈超嬉皮笑脸的打趣：“哟，光哥，是不是等人啊？”

邓谨在一旁应了一句：“这还要问？”

顾流光斜睨旁边一眼，俩人连忙骑车走了。

简易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简远兮发消息。

“小丫头，哥哥送你。”

顾流光骑在摩托车上，脊背挺直，单手抱着头盔，双脚稳稳地踏在地上。

微微仰头，点点的雨珠飘落在他雾蓝色的短发上，笑容张扬。

简易看着他一时愣神，觉得这笑莫名熟悉。

顾流光看她不说话，不着调地问道：“被哥哥迷住了？”

尾音上扬，模样散漫。

“...”

简易心里打鼓，大魔王也有发善心的时候？

无缘无故要送自己回家，莫不是回“老家”哦。

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简远兮来接我。”

“他恐怕没心思来接你，我送你。”

“谢谢，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