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虽说平日里一副老顽童模样，干起正事来可是绝不含糊，不仅从宗门门主口中套出了宗门其他据点所在，更是快马加鞭的将那些余党清除干净并公之于世，世人皆叹得临渊者得天下，大概亦是如此。

宗门变故，想必也能让江湖上某些跃跃欲试野心勃勃的门派收点心，天师府之所以能长存于世，靠的就是惩恶扬善，方能于世服众。

虽说除却了宗门这个江湖大患，可临渊也损失不小，很多弟子都受了重伤、元气大伤，所幸有叶灵笙派遣来的药神谷弟子悉心照料，大家的伤势才好得快，这也让他们对传说中脾性古怪的医仙大有改观，顾念念听了不少，笑着摇摇头，世间万物都是有情有义的，可偏偏世人成见颇深，对人对事都抱有偏见，真正的，还不是得自己去寻找，亲自体会才有资格评判不是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根狗尾巴草在她眼前晃荡，扫过鼻尖，痒痒的。

顾念念一手推开，看向朝她笑得开怀的陆长宁，又转头朝下望去，她站得高，薄雾停留在半山腰，将山腰下的景色统统隐匿，让她仿佛置身云层之上“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宗门身为江湖三大派之一，本可以从善如流，受世人敬仰，为何非要去搞那些邪门歪道，害人害己呢？”

“人各有志吧，这世上人本就分好坏，没有坏人，哪来的好人呢？”陆长宁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眼眸一亮，指着峭壁上的一处“你看，那是苦心草，不仅味道又涩又苦，还含有剧毒，一般生灵吃了就会立刻暴毙，可对修仙之人来说，却是一味可以提升修为、活络精血的良药。”

“真的这么神奇吗？”那株草眼看不过就是一窝普通的杂草，竟还有如此奇效吗？

说时迟那时快，陆长宁已经朝那峭壁飞了过去，他灵活弯腰，轻而易举地将那株草摘下，而后冲她一笑，后脚在壁上用力一蹬，稳稳落地。

“喏，你不是想学会使用灵器吗，这苦心草虽说不是什么千年万年之物，却也是集了日月精华，需要机缘才能长成的，你倒是好运气，拿回去将它熬成药汁，喝下去，对你总归有好处没坏处的。”

这苦心草可真是名不虚传，还没拿到手便闻到那刺鼻的苦味了，这味道，简直比她小时候生水痘喝的中药还难闻上百倍。

顾念念捂着鼻子嫌弃地接过，却遭到了陆长宁的讥笑“良药苦口嘛，你瞧你这副嫌弃的样子，你若真是不要，那还给我便是。”

“诶诶诶，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顾念念连忙将草护于怀中。

陆长宁笑了，好心提醒道：“快带回去吧，这草啊可娇气得很，离开了峭壁活不过一个时辰，等它蔫了，也就没用咯。”

“谢啦小五，等我学会了注灵用器，定请你喝酒！”顾念念小心翼翼的抓着草根，生怕自己掌心的热度加快草叶的蔫萎，急急忙忙往药房的方向跑。

陆长宁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笑，手心的黑纹还隐隐作痛，他眸色一暗，这苦心草初摘的毒汁还真是让人疼痛难忍。

......

“这也太难闻了。”

顾念念一手捂鼻，一手拿着蒲扇煽动柴火，可饶是捂着鼻子，那股子苦涩之味仍然窜入鼻腔，她简直欲哭无泪，此刻要是有像渊虹一样的神器就好了，那她就可以躲得远远的，哪还需要自己煎药。

“笨蛋顾念念，你在干什么！”

烟雾缭绕中，不凡踏过门槛，不满地撅起小嘴，皱眉看着满屋子的柴烟。

顾念念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星般，一把抓住小家伙的胳膊“凡凡，你不是很厉害嘛，快帮帮姐姐，这苦心草不知怎么回事，我都熬了两个时辰了，虽然臭气熏天，可这汤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不是我这火还不够大啊，你快帮我瞧瞧呗。”

“苦心草？”

他记得自己在医术中看过，此草可助修仙之人修为提升，根茎汁液却含有剧毒，能穿透皮肉，让人痛苦不已，笨蛋顾念念是怎么得到的？

想到这他眉头一皱，抓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确认没看到伤口后松了一口气。

顾念念被他这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拉着他走到柴灶边，揭开壶盖“你看，我熬了这么久，这药汁连颜色都没变。”

不凡探头一看，然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她“笨蛋顾念念，我只知道你没有灵力天生废柴，那你不能多看点书吗？苦心草药汁本就是无色无味，你熬了这么久，药汁都快被你熬干了。”

顷刻间，不凡已经将火灭掉。

“不是吧，真的快熬干了。”顾念念看着已经见底的药汁，心痛不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苦心草诶，就这么被她糟蹋了。

顾念念垫着纱布，将药壶倾斜，直到那药汁再也滴不下来一滴，也才堪堪盛满一小碗。

“这药的确能提升修为，哪怕是对你这种没有灵域的，也能强身健体，你怎么不喝了？”不凡见她端着碗迟迟不喝，心中有些疑问。

罢了！没了就没了，还不都是怪她太笨！

“不凡，子衍现在在哪？”

“你又找衍衍哥哥干嘛？你别去烦他了。”衍衍哥哥因她受伤的事他也听说了，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对这样一个没有灵力的笨蛋呵护有加。

“呀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看你衍衍哥哥受伤，拿这药给他疗伤的，小五说了，这药能活络精血，他喝了肯定对身体有益，你倒好，还说我是去烦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戳了戳小家伙的脑门，一脸受伤的表情，看来这小鬼头还是没有对她敞开心扉。

“你，你真愿意拿这药给哥哥喝？”

她叹了口气“本来呢，我看这苦心草也挺大一株的，打算熬满一壶跟他一人一半，谁曾想现在只剩一小碗了，他也是因为我才受伤嘛，让我一个人独享我可过意不去，不就是一株草嘛，总还能找到的。”

她瞧着不凡看她的眼神中已少了怀疑，便接着问：“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儿了吧？”

......

上次路过南门，不过是匆匆看了几眼，此刻她站在这里，仔细看着天师府弟子们的一招一式，方才感叹习武之精妙。

子衍身姿不凡，她一眼便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只见他缓缓踱步于这些弟子中间，偶尔出手指导一番，他眉眼冷峻、神色认真。

若不是一旁突然飞过一只小飞虫，惹得她小手一抖，洒出几滴热乎的药汁在手上，她还沉浸在这感叹中呢。

“子衍！”

见他好不容易转身到她这个方向，顾念念忍不住挥手大喊，端着药碗跑过去。

这一喊倒好，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的落到她身上，子衍当然也不例外，望向她的眼神有着好奇，也......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

顾念念兴奋过度，只顾看着前面，刚淋过雨的枯枝落叶极为湿滑，她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心里头却担心的不是疼痛，而是她的药啊！！

她辛辛苦苦熬了那么久，可不能彻底泡汤了啊!

看着子衍朝她飞过来，顾念念瞪大眼睛，梗着脖子大喊“别管我！药药药！”

然而子衍的动作还是太快了，顾念念被他接住，自然是平安无事，可那清脆的药碗破碎之声却让她喉咙一哽，感觉心都碎了。

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个人距离之近，近得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毛孔，控制不住的红了脸“要......要什么？”

“啊？”顾念念张大嘴巴，突然醒过神来，一把推开眼前之人“哎呀！什么嘛，我说的是药，药啊。”

药汁洒了一地，碗也彻底碎了，这苦心草是和她八字不合吧？

“呜呜，都是你，你救我干嘛啊，我摔一跤顶多痛痛屁股，这药一洒就全没了啊。”顾念念哀怨的看着他，又蹲下去想捡那碗的碎片，却被子衍拦住“会割到手的。”

顾念念不以为意“哪有那么矫情啊，我又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割.......嘶！”

......

指头一滑，立刻显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这就是传说中的光速打脸吧？

子衍突然笑了，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拽便将她提了起来。

“捡个碎片也能划伤，不傻？”

“我......还不都怪你跟我说话，我是分神了，才不小心划到的。”顾念念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子衍无奈一笑“走吧，带你回房间上药。”

顾念念就这么被他拉着，临走前也不忘看那地上的药汁，地上温度高，药汁一洒，都被蒸发得只剩一滩湿痕了。

心痛啊心痛。

他俩倒是走了，留下一群弟子却是目瞪口呆，直到子衍走远，才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不是吧，咱们的冷面阎王天师大人居然笑了诶，你们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咱们又不是瞎子！”

“太魔幻了，这女子究竟是谁啊？”

“听说是宰相府的三小姐，上次我还亲自给她开结界来着，她还说来找天师讨债呢。”之前送过顾念念的弟子开口道，神色中颇有些得意。

“三小姐不是废柴吗？天师府怎么会允许府外之人随意进出啊？”旁人一脸好奇。

“你们傻啊！没看见刚刚天师对顾姑娘多紧张吗？还外人呢，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临渊就要有女主人咯！”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大家，仔细回味方才天师的表情，好像还真是。

众人不由得点头咂舌，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