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两天,我才知道征调的工作其实一直在持续地进行着。
亚基里各分部无一不在保证守备充足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向费伦多派遣援军——因为据说这一次战况的惨烈已经完全超出了领导层的预料,迫使他们不得不奋力地作出些无谓的补救来挽回一点已经被砸得粉粉碎的尊严……
对比罗娜与方都的裁决军团,先遣军实在是窘迫得不行。倘若不能在接下来的战役中扳回一城,亚基里将成为全球的笑话,在林立的强大分治区面前将失去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威信。
只可惜我们这里早已人手紧张,可以派去增援的,也只是些下位的士卒。原先最基本的战斗力测评甚至都不做,只是滥竽充数地将人分拨往船上塞,反正他们料定是见不着什么能够使他们惊艳的贮藏物了。上了战场,敌人既是远程杀伤,普通的贮藏物便似乎派不上用场。倒不如人人多装配几把枪支,一样能组成作战力量。往这方面一想,高层似乎还感到宽慰——毕竟原本贮藏物厉害的,总是杀的最多,那些地位低的却时常可有可无。出力少,吃空饷,于资源方面来看这是一种浪费,久了倒恨不能把他们也变成清算对象!而如今,总算能将他们充分利用了。但不论贮藏物等级高低,他们都一样只能躲在掩体后面,利用枪炮来进行此前从未有过的“对等战斗”。管他是谁,列兵也好士官也好,露脸、挨枪、暴毙,都是一气呵成。
所以领导们极力去忽略的,同样也是事实——在惯用了贮藏物来进行杀戮以后,清算者们早就不擅用枪了。要说哪一方的弹雨落得更精准,更有战略性,那不用说自然是从未有过特殊能力只能依靠常规武器的异生种起义军。
这一点,领导们极力忽略,为的是不再于劣势之下更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但可怜了要上战场去搏杀的士卒——往日只把杀人当消遣与游戏,那是因为他们遇到刀枪棍棒碎玻璃刺都是绝对安全的,然而现在的子弹竟能要命,试问有谁不害怕?
粗略估计,我认为起义军的觉悟与勇猛至少要高先遣军五倍。
这一点,在集结营里可以感受得到。
要问我怎么去做这个评判,因我已经来到西岸市的军务港口,对于风气,全都是亲眼所见。
“宁大哥!”
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叫我。
“你的材料都填好了吗?”
我回身一看,是刚认识的荆——西岸市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清算者,也被征调前往参战。
我见他的年纪当是比我轻的,脸上还写着稚气,贮藏物并不突出,这也是他被征调的原因之一。
“啊,填完了。”
“那一起去321营集合吧,我猜明天就要去了……”
他说话的时候耸着肩膀,将脖子往下缩,就好像天气寒冷得令他发抖,但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和我一样。
只不过我害怕的事又与他不同就是了。
两天内,尘确实帮我绕过了莉莉丝设置的“关卡”,并且还遣人直接将我送到了这里。我是靠他的推荐来的,许多不太紧要但是又可掩人耳目的信息都是由他委托熟人替我伪造——包括“宁”这个名字。
而荆看得出我是个异乡人,其中难免会有些好奇。对于他这样一个年青人来说,上战场实是有些太为难了点。故,也许是见到骨子里都透着为难的我,他可能觉察着些许同路人的亲切感,所以尊我一声大哥,希望可以与我一起行动。
很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我虽年纪稍长,然而对清算、对作战,甚至是对枪炮的使用都无一比他熟练。如果指望我能给他些许照应,那估计是做不到了。
可我不打算点破这一点,毕竟能在这里快些认识熟人,可以使我隐蔽得更深,在行阵中,也可多得些视讯的便利。
我是要去见疯丫头的。
只有这一点我无比明确。
在那之前,我这个从未从戎过的常人,要尽快地能得到所谓“战友”的信任与掩护,也只有这么做。
我们很快便踏入了那片凛冽的肃杀之中。
是杀阵。
每个人都凶神恶煞,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在掩饰自己心中的胆颤。
他们已经从高高在上的游戏管理者沦为了棋盘上双方博弈的棋子。
列与列,行与行,纵横八方。
这一块,那一团,鱼龙混杂。
海边浩大的军舰,如今却没了威风与壮观,留下的也只是人们对它棺材一般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