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倉只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曈,二话不说,然后便立刻又投入到了战斗中去。
我对这淡漠的反应感到奇怪,于是不由自主地挣扎起身,立马跑去小雀斑身边。直到看见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像是一点事也没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浑身上下竟不见一点伤痕——没有毒镖箭矢留下的创口,也没有因为猛烈撞击而留下的淤青。除了因为磕碰扉栏而显得狼狈了些,但她看上去依旧精神,仿佛只是趴在地上小憩了一会儿。
起来后,她发现我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不耐烦地问了句:“看什么?”
我还没从诧异中缓过劲儿来,只有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被毒镖,击到了啊……先不说毒镖,是个正常人挨了这么一下撞击,脊柱都该断了,可你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你还不知道本小姐的贮藏物吧?”
她扯了扯衣袖,像炙一样得意地咧开了嘴角。
“嘿嘿,本小姐的贮藏物可是能够达到1800℃的火神钢骨。”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嘁,就是同时具备热熔伤害和绝对防御啊。这名字难道不够明显吗?”
“我的天,你确实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也总喜欢给自己的贮藏物起这些杂七杂八的名字。”
“什么叫杂七杂八?这是实力!我可告诉你,普通人在我眼里就好比塑料般不堪一击,常规枪炮的弹头对我来说就也像皮筋一样无力。”
“可我刚刚明明看见你被毒镖刺中了,难不成你也防毒么?!”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刺不进!介于天生的特殊抗性,我的皮肤也是,不仅能够耐高温,强度也是常人的十倍。想要给我这里外两层护甲造成损伤,除非他们的拳头能有‘海妖’导弹的威力。只是攥着毒镖可就更不用说了,碰到我跟块奶酪似的。对了,不然你以为我老爸为什么只怕我刺杀他?他可不是舍不得揍我,他是怕他想揍我还没那么容易咧。”
“嚯,连臭美也跟那家伙如出一辙……”我小声嘀咕着。
“呸,说什么呢!本小姐独一无二!他们伤不了我,而且只要我认真起来,分分钟都能把这些家伙给烫融了。”
说罢,她似要重新加入战斗。
我见状忙不迭制止:
“可别。你这半吊子水平都接近不了他们,够呛能打到,还是别给倉添麻烦了。”
紧接着听见声响,我们即刻不约而同地望向激战之处。
……
那哪里还是正常的战斗?
漫天的黑沙狂风于倉身后卷起;遮天的暗影妖物从怪人那方飞出。两边缠斗在一起,似困兽般凶狠撕咬,发出摄人心魄的锐耳悲鸣。
这场面堪称神仙斗法。因在那一片疯狂的乱斗中,我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法天象地……
“你确定你插手得了?”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曈说得没错,敌人实在是太诡异了些,即便倉能够暂且不落下风,却不知这样的情势能够保持多久。
正可谓怕什么来什么。
不多时后,但见得裂嘴的那个怪人又开始“下咒”——自己退到一旁,而另外两个傀儡一般的则心照不宣地上前阻碍着倉。
那可怕的索命之音再次响起,倘若不能及时将其中断,势必会发生可怕的事。
然而,倉应接不暇,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咒语”念毕,狂风瞬间殆尽,倉就像脱力了一样跪在地上,清晰可见有无数乌蝇一般的飞虫从他之前被咬伤的伤口内钻出来。由他痛苦的表情推断,这些飞虫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完了完了……”
我心想大事不妙,再一看旁边的小雀斑——听她说得挺霸道,可实际上她这种类型的贮藏物只适合保命,要应付三个,除非她刚刚是在犯糊涂,其实自身还有什么撒手锏藏着没用。最起码…也该会一些暴术吧?
我感觉行到了穷途末路。
而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喂,过来。”
她一把揪住了我,然后再一次将手伸进了我的绑带内。
“哎!没用的,他们用的是……”
我才刚想劝她放弃,就感受到了一阵灼心的滚烫——原来是她融化了绑带,将我身上的拘束器给扯了下来。
“哈!乡巴佬,是时候让你派上用场了!”
说完,她便从肩袋里取出了一粒胶囊,不假思索地塞进了我嘴里。
那胶囊我认得,正是速生药!
转眼间,我的双手便长了出来,甚至心里都更多了些底气。
“好家伙!有这药你早该给我了!”
“你以为我能想给就给的吗?跟价钱没关系,全是我老爸的命令!他就要你这样屈辱地过上一段时间,好杀杀你的锐气。我现在是摆明了违抗他,不过别无他法了!”
“那么现在怎么说?”
“速生药能帮你修复损伤,但是中枢麻醉的效果并不能减轻,所以还用不了贮藏物。不过你懂得暴术的不是吗?看看挑个能够五五开的,我们一起上!”
“好。”
被拘束了这么久,突然有手的感觉好极了。纵使还用不出贮藏物,可也总好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和曈商议,她先去吸引注意力,而我则得趁着这个时间去“中断施法”,好把倉给救出来。
即止,她出了个主意。
先把损毁的胶囊卸下了一些碎片,正好取到门把扶手的那一小块。一端让我持握着,外侧附带尖锐铁片的部分则由她加热成高温状态。
依她的话来讲,这样就相当于给我做了个“熔岩拳套”,可以多提升些物理伤害。
一切准备就绪,我便和她兵分两路从双侧展开了包抄。她走光明正大的迎面,而我则借助胶囊残骸的遮挡向他们悄悄逼近。
直到怪人们看见了她,便有一个将注意力从虚弱的倉那抽了出来,转而去阻截曈。
不敢怠慢,我连忙在暗中接近了正在下咒的那个家伙,随手抄起地上的毒镖,弹指、送腕,将其镖向了他的头顶。
而就在镖出的那一瞬,他也发现了我,微微一侧脑袋就躲了过去。
于此同时,我踏碎地面疾速向他发起冲刺。一个猛扎上前,起跳、顶膝、垫步侧踹,接找准距离后的下中上三段飞速鞭腿,紧跟一记转身后蹬。
由于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施法”上,所以忙不及以身法回避,被我踢了个正着,四仰八叉地翻在了地上。
可我知道没这么容易,还等不到我进入地面追击,他就已经无视地心引力,像英叔电影里的僵尸一样直板板地重新立了起来。
没奈何,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的“施法”中断,倉终于从痛苦中恢复了过来,立刻就压制住了正在和他交手的那个。
“哈,妖孽!别惦记了,看拳!”
我嘲讽地激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羚羊跳步并给他送去了一个重拳。
可就在“熔岩拳套”将要击中他脑门的时候,突然,我感觉手臂一紧!
早该料到,他会以那可怕的速度避开了!可令我措手不及的是,他还顺势锁住了我的手臂,身体一倾,竟然仰头钻了下去。
我心中一惊。
这莫不是飞身十字固?
“你休想!”
我没有任凭他带动重心,而是主动倒向地面,翻身,拿背,抢到了他的裸绞靶位。
直到锁死了他,见他没反应,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职业病犯了,这一招对他们根没用!想要攻击奏效,必须得用一些破坏性大的招式。
于是我打算放弃裸绞,但仍要在控制状态下对他进行砸击或是膝撞。
正要起身,不料胸口一凉。
这家伙的背上竟然捅出了一排锥形骨刺,把我扎了个对穿。一阵绞痛便飞速袭来,让我难以动弹!
想必又是某种不知名的异术。
好在倉及时赶到了我身边,捎着疾风将我与他当即分开。
只是一个眼神,我们彼此就心领神会,立即交换了对手。
他去对付偏门怪招多的,而我则去解决处处妨碍他的“傀儡人”。
背向分立。
那傀儡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出其不意地向我抛来那如同章鱼腕足一般的黑色缠带。
缠带似有生命,紧紧地卷住了我的手腕。正像先前卷住倉一样,不断收缩,甚至勒进了皮肉。
但是不足为惧。
我只被他拖行了一小段距离后便站定腰马,不动如山。然后手腕绕过缠带多卷了两圈,伴随着一声气合闷吼,拧胯爆劲——那家伙本想拉我过去,却不想突然一顿,自己竟被莫名的劲道给拉了过来。
待他接近,我便毫不客气地为他送上了内家炮拳。一气开合,直崩而出,带着前段时间淤积的怨恨、当下眼前所受过的痛苦,全都化作刚烈狂暴的愤怒,不偏不倚地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他当即向后倾倒,不过在倒下前还对我实行了勾踢的反击。
我认定这是十足的挑衅与冒犯,因他竟不用那可怕的速度躲避,反倒妄想以体术挑战我,所以我便愈发憎忿。
侧身切入他两腿中间,以肘为刀,奋力地劈了下去,正中他的裆部。
可惜他没有痛觉,在地上借势滚了两圈,便再度站起,又向我飞来一腿。
“好,就让你看看挑战我饭碗的代价。”
对于那变线踢出的扫腿,我见识过太多比这威胁更甚十倍的,所以轻轻松松便接了下来。先是回敬一个截击前蹴摧毁他的关节,接着一手固定住他踢出的腿,下潜侵入内围,另一手则猛然抄向他的支撑脚,画圆上顶,把他掀了起来甚至在空中翻过三百六十度。
重重落地。
他全身都发出了类似柴草被折断一般的脆响。
不过这倒霉玩意儿还不死心。再次起身后,瞬间爆发,终于以他最快的速度逼向了我,来势汹汹。
只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我并不完全依赖自己的双眼,更多的则是通过无数次实战而练就的敏锐直觉,次次都能后发先至。他无从下手,却也没有退路,于是只能重复着没有意义的攻击。
直到他闪现在我的身后被我精准预判——反手抱住他的脑袋,便纵身前跃,拽着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仍旧保持着死死的控制,回身,挑肘,直击下颚,将其打至后仰;照着他城门大开的胸膛,起跳,同时拉开沉肘,向下迅猛地砸去,力达千钧……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他被锤在了地上,但是还不算完。
我紧接一记下劈腿重击其头部,踩断其脖颈,随之奋力跪击,压在他身上打出上百拳毫无保留的地面砸击。
最终……在我近乎疯狂的毁灭性摧残下,他失去了生机,甚至胸膛下陷,似乎变成了一具装着莫名填充物的人偶。
“或许这就是他原本的模样。”
但我还不放心,两手刺进它的胸膛,然后向反方向使劲,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分成了两段。
从它身体里当即洒出了一些很脏的黑水,还有若干白花花的小布包滚了出来。
我惊异地发现,那些小布包上竟用鲜血画着脏器:心、肺、肝、肾……样样俱全。
一股凉意爬上了我的心头。
不过既已解决了,我想当下还是应该先忙着去给曈和倉做帮手。
回身望向他们。
我发现倉早已制服了“施咒者”,将他按在了地上,而曈此刻也正提着另外一个傀儡的头颅呢。
看来我才是最慢的。
稍作清理,我和曈便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倉。
我们三人合力,终于化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然而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施咒者”,我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更多的,则是一阵又一阵的发毛。
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三个怪人当中,只有他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然而看他的样貌,却像极了鬼怪,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也早已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此时他正不断咳着像水泥灰一样的血,可是依旧冲着我们发出呤呤怪笑。
“说!谁派你们来的?”
小雀斑野蛮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可他毫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地笑。
“阁下,把他带回去,我可以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倉冷静地如是说。
可就在他说完之时,那怪人突然回应了我们,以一种亢奋的音调:
“园客,我们走着瞧!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就哗哗地变成了一堆腐黄色的泡沫。
我连忙望向另外两个傀儡,发现他们也是如此。
在无尽的惊骇中,我听见倉低声地叹了一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