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何至彼岸,各负使命(1 / 1)林渐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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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我的体检报告,倉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一开始就是他让我拿出来给他看看的,然而等我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将报告从挎包里找出并递到他手上时,他的目光又不像是真的停留在化验单上。

这种感觉,就好似他并非关注单子上的内容,或者已经知悉,纯粹只是无意识地找了个同我寒暄的话题。

我体检时是大清早。

午后才刚出的报告。

傍晚时分在水纹市的涟岸大道上闲逛,然后就赶巧般撞见了倉。

他穿着件深棕色的夹克,又同我一样戴了顶窄檐的鸭舌帽。迎面走来,我们若仅凭第一眼,几乎都没认出对方——我大概是只记得他穿制服的模样、他大概是没想到我突然换了风格,直到我们在迟疑中愣神地相互撞到肩膀……

“嚯,你怎么在这儿?”

我见他错愕,率先问道。

他低头笑笑,只道一句:“真巧,我休假了,来随便走走。”

于是就发生了那一幕。

待他向我问起体检一事,我便猜出多半是老狐狸或小雀斑让他来的了。

“哈,你看我没什么问题吧?”我咧着嘴开了句玩笑,“我也看不懂这些指标,不过现在还算是有精神的,睡了很久的觉,该补的也都补上了。”

对此,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反复阅览着单子。

我不禁怀疑他甚至都没听到我在询问什么,尽在想些心事了。这让我多少感觉紧张。

“莫非体检出什么毛病?”

半晌,他终于将单子从脸上挪开,露出一副黯淡而没有光彩的神色。

于是我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

“枭……”

“你说吧。”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没事。”

“别呀!到底什么情况?哥们儿,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快不行了的。”

他听我这么说,强挤出一丝笑意。

“你多心了,没那么严重。只是…嗯,你被麻醉太久,现在管道恢复得很慢,贮藏物存量也很低。根据作战检测标准来进行评估,你在三天内可能发挥不出原有实力的三分之一……”

此时,街边的路灯亮了。

宽敞的大道伴着空阔的江景以及来来往往的胶囊,在晚霞与路灯的映照下融绘出一种暖和的色彩。

我在心里感动。

同倉认识,也不过就是少少的几面。虽然并肩战斗过,但我真没意料到他会如此重视我们之间这短暂的交集。

真是个实力与温柔并存的男人。

看来小雀斑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起初我有想过,会不会是她不方便与我见面,是故托倉给我寄来问候。但此刻看到倉的神态,我就知道他一定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来给我捎口信。

忧虑,必然是由内到外的。

所以像我这样极端体会过数次的倒霉鬼,最能感受得到——倉的神情和语气,表现出的皆是真真切切的忧虑。

只是他忧虑到几乎憔悴的程度,让我觉得古怪,就好像他将我的遭遇当成了自己的事般,是设身处地的真实。

“我以为什么呢!不打紧!”

我知晓他的心意,想告诉他我的状态很好,所以痛快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没想到力道不大,竟让他颤了两步。

“怎么了?你气色不对啊。”

“没什么,工作压力太大。”

“唔,那是该休假了,好好放松一下吧!另外,你不用担心我啦,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现在这么觉得。最重要的是不怕将来会发生什么,给自己信心以及做正确的选择,我认为这能克服一切。”

他听完,摘下帽子凝视着我。

“克服一切……如果…会死呢?”

一阵凛风扑面划过,捎带着江滨淹湿的水汽,正像是风魔微声的低语。

我严肃起来。

“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

他很吃惊,褶皱而沧桑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担心我会遇到魔君吧?实话说,我的确这么想过。有人希望干掉我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何况这些人的后台还很硬……”

我无谓地叹了口气,想起昨夜的梦与梦醒时对自己立下的誓,即刻又重新振作。

“我清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当日必定十分凶险。但我要说,即便发挥不出原有实力的三分之一,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的。我有我的志向,是要以此改变这个世界。这听起来很狂妄,也像是痴人说梦,我懂。可是,通过这个方式,如果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想方设法去拯救百万人千万人的生命,那就是成就一项伟大的事业!为了这样的事业,我即便身死也无怨无悔了。不是说我有多么宽广的胸襟、多么高尚的气节,能够清高地说着这些大话,正相反,我承认我还一直都是个贪生怕死,又爱慕虚荣的人!我这么做,为了要改错,弥补,救赎罢……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怎么可以再染恶尘,不思悔改,继续那些使我困厄到像在汤镬里挣扎般的罪过啊?我不希望在我合眼的那一刻,心里还尽是懊悔。这一次,我自己选的,我决不能还像从前一样。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得上,至少都要问心无愧。”

一瞬间,他似乎很有触动,怔怔地望着我许久。

我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的心绪定与刚才完全不同。

“所以这就是你要做首席的原因?”

“倉,我信任你,所以和你说这些。”

他认真地问。

我诚恳地说。

然后我便发现,从他的眼神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多出一种无端无源的使命感了,可是同样的,悲戚竟多加一分。

最后他上前攥住了我的胳膊,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光了。”

“过誉啦,哥们儿!你也一样。我只是在做应有的偿还吧。”

隐隐约约,他和我像在做诀别。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简单地示意后,便按照各自的计划继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幕逐渐降临。

我们背道的影子交错。

他的脚步声渐远,笃笃的,有些沉重。

我抬头望天,默默的,只见断虹。

“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独自想到。

“倉在惆怅。是为我惆怅吗?”

我停住了步伐。

“那么他还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啊。回来以后,一定得好好了解他才是。”

又走了两步,我才终于觉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似曾相识,就像照到一面镜子——而镜中的那个人,正与曾经的我形神皆拟。无论是疲惫的双眼、倦乏的身体,还是麻木的语气、黯然的叹息,它们都是一个正在受伤的灵魂所发出呻吟。

如出一辙,是和我的过去。

……

“倉!”

我急切地回头想要叫住他。

而当我回头后才发现,原来他也在同一时间回头望向了我。

“我要回我的旧家看看,要不要一起?”

“当然!走吧!”

我轻呼一口气,小跑着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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