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滞,惶惶不安,脑中空白,这么久以来,我从未想过出村,只因害怕面对外界对白羽族的剜心之论,今一时无法应对。
其他村民惊讶于此,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就是白羽叛族余孽吗?竟在风林村中!”
“白羽族人吗?传说真令人闻风丧胆!”
“当年天帝太过仁慈,余孽当诛!”
听到此,怒火攻心,我回击道:
“我白羽族,尽数灰飞烟灭,逝者已矣,前尘往事再念,何其毒也!况天帝念稚子无辜,赦免于我,既已至此,容不得你们再置喙!”
村民们听罢,议论声低沉下来。
村长站了出来,向村民们摆了摆手说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看到那个出言挑衅的家伙,我大步走过去,将他拎了出来,将箭矢抵于他喉头,他看起来毫不害怕的样子,我勒令着他到了一旁无人的巷子,他悠闲地走着。
巷子里,我开始质问:“你今日出言挑衅我白羽族,意欲何为?”
他悠闲靠在墙边,挖了挖耳说道:“我只是看不惯,叛族之人,也配在风林村中安详度日?”
我冷笑,“你我皆是放逐之人,今在此一寸天地中苟且,有何不同?何必为难彼此?”
他睥睨道:“我和你,当然有所不同!今日我是因天法不容仙族与他族厮混,才到此地,而你呢?你可是叛族!他日天法改了,或我逃了,便得自由!你呢?你永远遭人唾弃!”
我握拳,忍着怒气,“你与白羽族有何仇怨?逝者已矣,数千年也过去了,你仍字字诛心,为何不能放过白羽族最后一个子嗣?”
他狂笑,“不!我就是要让所有人记得一切!我要让一个叛族人,受到他应得的折磨!”
我出拳挥向他,他偏身躲避,张手幻化成兽爪,向我挥来,我弯身躲避,又闪至他身后,将手中箭矢刺入他爪中。
他撕裂般喊叫着,拔出箭矢,向后踢出一脚,我后退一步,他转身跳起,想要落劈,我滑向前去,转身聚起内力在他落地时,往后背呼出一掌。
他被掌风呼飞,在前方几米落地,他翻身,往一旁吐出大口鲜血,捂着胸口看着我。
这时,我又想起白羽族人灰飞烟灭的那一幕,而挑衅者说的叛族、遭人唾弃、折磨,在脑中放大回响。
我拿起地上的箭矢,慢慢走过去。
后方人声起,“干什么?!”,脚步匆匆赶到挑衅者身旁,是一老者,他指着我说:“孽障!还想伤人?把箭放下!风林村还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我冷静下来,杀生之念沉了下去,冲挑衅者说道:“你好自为之吧”,丢下箭矢,便转身走人。
此后,我不再到村落中去,因此也没能探望陆然先生,不知道他晓得我身份后,是什么看法。
入冬了。梦中,我看到陆然先生到来,忙相迎着给他斟茶倒水。他还是一如既往,安慰着我,让我莫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醒来已是白天,我打开家门,来到屋子外的高地边缘,看向村落,期盼着先生到来。
村落中,村民们聚集在一处,我专注看着,是陆然先生家门,不太对劲!我飞下去,跑到那里,拨开人群一看,陆然先生安详地躺在床上,走过去一模,身体冰冷。泪水潸然,我追问周围的村民,他是怎么死的,一村民回道:“今天看他没起床,敲了家门没人回应,撞开门看才知道,阳寿尽了”
我悲痛欲绝,泪如泉涌。心下突然想起之前瞥见他落寞的那一幕,先生一定是预知天命将至,才想着放手一搏,助我出村。
村长将丧事交由我操办,我感激地点点头。
在操办之时,我听到村民们追忆着陆然先生的往事,才知道陆然先生在村民那儿,并不叫陆然,而是叫王石,是人族与仙族所生之子。听闻我又泪水潸然,如鲠在喉。
在他墓前,我苦笑,珍视的东西还真是难以留住。这时一片片雪花从天空中飘然落下,我张开手掌,它躺在手心,晶莹剔透。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冬日里,没法干活。我在屋子生了些炭火,看着陆然先生留下的新话本。
陆先生的话本在案台上放了一堆,我读到其中一本,署名为陆然先生,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话本中写的,是白羽族最后一位小女,在一位老者养育下长大成人的故事,描写文采奕奕、情节妙趣横生,让人捧腹大笑。
但写到小女孩长大成人,老者逝去时,我泪流满面,最后一句竟是:“小女走出世外桃源,勇敢面临未知的一切……”
我泣不成声……
冬至时节后,传来村长逝去的消息……
村民们为他操办了丧事,此时我和村民们均围在村长墓前,大雪纷飞,我注视着村长的墓,雪花沾染上我的睫毛,我心如死灰不愿动弹。
村民渐渐散去,忽有一人站到我面前,挡住了视线。我抬眸,是上次的挑衅者,旁边还站着那位搭救他的老者。
他得意说道,“前任村长已逝,现任村长是这位”,说完他拉了拉旁边的老者。
老者说:“余孽,你好自为之!”
我不愿理会,转身走人,积雪深厚,我一个脚一个脚慢慢踏过。
我不愿回家,走在林中,天地间白雪皑皑,两旁一颗颗树木枝丫光秃,被厚厚的雪覆盖闷着。
一不小心,我踉跄摔倒在雪地,雪拍在脸上,好冷,我幽咽蜷缩着,片片雪花飘下,不久覆盖了全身,茫茫然一片,如同我此刻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