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烬正半躺在床上，束发用的玉簪早被取下来搁在一边，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也有点不整，就这么跟楚云面对面直视，眼里好像还带着对楚云恶行的控诉。

他真的是被自己伤害到了，连形象都不顾了。楚云心里更加愧疚。

她以前想，玉烬是魔君，一向骄傲嚣张，心理素质强大，压根不可能受到伤害。但还是她想太少了。魔君又怎样，还不是有心有肺，而且扪心自问，他对自己已经相当不错，自己却利用他，简直不是人！

楚云已经深深地怀疑自己的人品了。

玉烬语气很不好，大概还沉浸在被欺骗的悲伤当中：“有事？”

楚云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在斟酌组织语言，闻言心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讪讪道：“对不起。”

“呵。”玉烬披着长发，从床榻上走下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之后表情已经相当淡定了，“孤只是没有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

“孤原以为你大概跟你那个木头一样的二师兄差不多，只会一板一眼地做事，现在看起来你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楚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玉烬这语气显然没有记仇，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很显然就是，“你这个老油条！孤看着挺舒服！”

是不是这个意思？

玉烬继续说：“不过你算计谁都好，偏偏算计到了孤的头上。”他说着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楚云，你胆子真够大的。”

这一声“楚云”惊得楚云心头都颤了颤，玉烬平日里从没有喊过“楚云”这个名字，这一喊倒有几分熟稔亲切地感觉。

亲切？

她居然会觉得玉烬亲切？

她疯了！

楚云心里正凌乱着，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怔怔地看着玉烬。

玉烬抬头正看见她恍惚的面色，见她走神，玉烬不悦道：“你干什么！”接着又打量了她一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楚云被他喝了声，回过神，“啊？”

“你想洗骨是吧？”

“？”玉烬还愿意给她洗骨？楚云脸上恍然之后露出隐隐兴奋，她小心翼翼试探，“可以吗？”

“不可以。”玉烬仿佛是个故意恶作剧的孩子，恶劣地想要看到楚云脸上的失落。

“......”

楚云原本也没有抱太多希望，看这事吹了也算了，反正集齐四颗灵珠一样可以飞升。

也没必要非得学会控制灵珠。

“那魔君，不早了，您先休息吧。”

“孤睡不着了！”玉烬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楚云，仿佛是楚云让他不能安睡似的。

“......”楚云沉默了一会儿，在玉烬眨也不眨的持续逼视下，迫不得已缴械投降，“其实失眠很正常的，静心躺一躺什么都别想就行了。”

“孤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失眠了。”玉烬把事实陈述给她听。

楚云的脸上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玉烬洋洋得意地看着她，好像是在展现自己两百多年来的优质睡眠。

“你居然已经这么老了！”

楚云心里复杂极了，玉烬看着也就二十几岁，语气也骄傲得要命，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老弱病衰的老魔头。

还真得尊老。

这么一想，楚云忽然觉得叫他一声“干爹”也没那么羞耻了。

玉烬面色骤然沉下来，风雨欲来，“你说什么？”

楚云不敢再说，他显然对自己的年纪很在意啊。可能这副面孔也是他变出来欺骗大家的吧。说不定真正的身体里面早就已经是松弛的皮肤，佝偻的背脊，还有仅剩的几颗牙齿了。

楚云一想，心中立马就生出了深深的惋惜与同情，她再三斟酌，选了一种最温和的说话方式，“你别太难受，毕竟谁都会老的，你看我到了你这年纪，指不定看起来比你还老。”看着玉烬更加阴沉的面孔，楚云心里也逐渐沉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是魔尊玉烬！是会为了自己被画丑了的画像愿意锲而不舍几晚上跟着人家的玉烬！

“孤看起来很老？”玉烬的长发披在肩上，略微有点阴柔，一双凤眼眯着，危险地看着楚云，语气里全是威胁。

“没有没有。”

楚云见风使舵的模样让玉烬更加生气，他忍不住接着问，“孤有皱纹？”

他说着自己都生气了，这副厚脸皮的模样都是跟谁学的，看着就蠢！

“没有。”楚云一边应对着玉烬的为难，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上千遍。

玉烬最后想开了，决定给她致命一击之后放过她。

“你也不一定到了孤这个年纪就看起来比孤老，因为你也不一定能活这么久。”

果然是暴击。

楚云的脸上瞬间是面如土色，有点难堪地低下了头。

这副模样更让玉烬心里发闷，“你看你什么都不行，还不快赶紧练功，孤要是只有你这个水平，怎么还睡得着。”

楚云刚受到打击，没过脑子地问了出来，“那你没练到我这个水平的时候就不睡觉？”

闻言玉烬优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满满的优越感和睥睨感，“孤出生就是神骨。”

言下之意，孤出生修为就比你高。

“......”好想揍他！

咦？出生就是神骨？玉烬是神仙生下来的？还是天赋异禀？

刚想八卦，又看到玉烬一脸的冷漠，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玉烬跟神仙天道水火不容，这么一想应该是天赋异禀吧。

唉，可惜误入歧途，不然多好的苗子，大概是史上最年轻的神仙了吧。

玉烬好像准备出门，坐到了梳妆镜前准备给自己束发，可惜头发太长难打理，折腾了好半天都没有弄好，楚云看不过去，“要不，我来？”

本想玉烬十有八九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立马从善如流地把手放下了，视线从镜子里看出来，盯着楚云，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那你来。

楚云于是伸手勾起他的头发，为他把头发挽起来，用簪子把头发固定住。

玉烬的头发很软，比她自己的都要软，好像丝绸一般光滑。楚云偷偷从镜子里看一眼玉烬，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话实说，玉烬这副皮囊真的完美，饶是楚云这样眼光挑剔的人也觉得完美，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快四十多年里面见到过的最帅的男人！

只除了那张嘴。

“好了没有。”满满的不高兴。

“好了。”楚云赶紧松开他的头发，有点尴尬，她刚才居然被玉烬的美色迷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