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惊恐的推后几步,却又发现无处可退。
“为什么,为什么!!!”苏飞自己抱着脑袋,死死的揪自己的头发。他好像在问两者又好像在问自己。
“你还不肯面对过去吗?”“你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忘掉吗?”“你从没想过认清现实吗?”……
光里的苏飞一句接一句。
他们每说一句苏飞的惊恐就加重几分。
苏飞想要捂住耳朵,可是捂住耳朵也不能阻挡一言一语。
终于,两个光里的苏飞沉默了。
苏飞蹲在两人中间,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现在不想思考任何一件事,他只想好好喘口气。
然而,就在他快要放松下来时,他听到了怎么也不想听到的名字,
“于婉婷,你还记得吗?”
…………
苏飞家住在老城区,前几年苏飞出生时她爸才把房子买下来。
“孩子他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厨房里苏飞的母亲,苏大钥,正在弄饭。
油烟机声音挺大她不得不用肩膀夹着手机来到客厅。
苏飞一脸天真的坐在沙发上看他姐姐玩娃娃。
苏飞家里条件不能说不好,但也不算富裕,两口子都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但好歹有点本事。
可这几年物价飞涨,幼儿产品又贵,苏飞父母刚还完房贷,实在是硬撑着扶养两个孩子。
大的叫于婉婷,女孩,比苏飞大五岁,原本不准备要苏飞的,但谁教天公不作美,一不小心中标了。苏父心疼苏母,就咬咬牙要了。
苏大钥来到沙发上就看见苏飞在问于婉婷问题:
“姐姐,问什么我们都是爸妈的孩子,你姓于,我姓苏啊?”
小学还没毕业的于婉婷哪说得出来这个,就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苏大钥那边看着好笑,就替她答了:
“你姐姐跟你爸姓,你跟我姓啊。”
于婉婷不懂,也不想懂,一门心思玩娃娃,倒是苏飞,一脸思索。
苏大钥心里也说奇怪,大的什么都不懂,小的反而想这么多。
想到这她又心疼,生完大的两人只想着对孩子好,谁知小的一生下来,连玩具都买不起,只能先玩着大的玩下来娃娃。
一个大男孩子,玩娃娃,这会不会对以后心理成长不好啊。
两人都有这个担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钥啊,你别烧饭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苏母一下没听懂,反问道:“我不烧饭,你回来吃什么啊?西北风啊?”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大门突然,开了。
苏大钥一看,这不就是苏父吗?
只见他春光满面的说道:“今天我们出去吃,下馆子!”
苏母问:“怎么这么高兴要下馆子?什么好事啊?”
“我升职了!上面要我先做个副主任!”
“真哒?”苏母也高兴。
一众人把东西收拾一下,兴冲冲的下楼了,走到楼下,两口子还在讨论吃什么,苏飞突然拽着父亲的衣服说:“爸,我的娃娃放家里了,我能上去拿吗?”
还在热火朝天讨论的两口子瞬间就哑火了,心里别提什么滋味了,自己好过了,儿子却只能玩着姐姐剩下来的娃娃,以前还能找借口说容一容,现在呢?
苏飞开口道:“男孩子玩娃娃算怎么回事?回头爸爸给你买小汽车。”
当然不能是真的汽车。
“对,让你爸爸给你买小汽车!”苏母迎合道。
苏飞脸上很犹豫,他没玩过小汽车,不知道好不好玩,但他现在很想玩那个娃娃。
因为姐姐把她的娃娃带下来了。
一旁的姐姐一听娃娃,来劲了,在后面叫道:“爸爸,爸爸,我上去帮弟弟拿。”
苏父想想,就同意了。
“先把我的给你玩。”姐姐把自己手里的娃娃塞给了苏飞。
苏大钥看着女儿拿了钥匙一蹦一跳的身影,转头就训斥苏父:“不是我说你,儿子这么大还让他玩娃娃,将来你要别人怎么看他?”
苏飞反驳道:“我只是让她上去拿,回头还是给儿子买玩具的。”
“男孩就不应该玩这种东西,你让婉婷上去拿就不对!”
“不是,怎么不对了?你总不能带孩子去吃饭,刚下楼就人两个孩子不高兴吧?”
“……”
苏飞没理会父母的争吵,他只想着自己的娃娃,抬头看向家的方向,只见一个小女孩把头伸出窗外,笑着跟他招手。
这不是姐姐吗?
苏飞也笑了,也向姐姐招手。
今天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家在楼房的什么位置。
苏飞看着姐姐把头缩回去,静静的等姐姐下了。
下一刻,爆炸轰鸣,火光冲天。
苏飞呆呆的看着窗户吐出火舌。
那里好像是他家的方向诶。
……
鉴定结果出来了,警察告诉他们:“根据残骸判定,是煤气灶老化发生的爆炸。”
“都是因为你,婉婷才上去的!”
“到这个时候你还怪我?你出门时有没有好好检查煤气灶。”
“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听……”
“我不听?我早就跟你说了,要你花点钱,把煤气灶换了,换了,结果呢?”
“我难道没有换?”
“找你个狗屁倒灶的弟弟那……”
…………
听着父母的争吵,懵懂的苏飞看着手里的娃娃。
咔哒,把头拧了下来。
…………
“于婉婷,是被你害死的。”
“就是你要她上去拿娃娃的。”
“不是你无理取闹,姐姐也不会死。”
一道道声音宛如催命的鬼。
苏飞向他们大喊:“不是我,是煤气灶!煤气灶爆炸!”
光里的人歪着头看着他,问:“难道不是你让她上去的吗?”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要上去的!”
后面的也问:“难道真的和你毫无关系吗?”
苏飞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声音却出不来。
“你觉得姐姐的死不是你的错。”
“你觉得你根本无法阻止姐姐的死亡。”
“你觉得……”
苏飞刚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眼泪直流,带着哭腔哀求:
“别说了,别说了!”
光里的苏飞并没有如他所愿:“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在意林?”
”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一开始就不给她最大的帮助?“
苏飞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块炭,怎么张嘴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场火焰让你想到了你的姐姐……”
另一位接话:“你想救她,你想帮助她,不是因为她是林,而是因为她让你想到了你姐姐,于婉婷。”
“你想通过救她来告诉自己:……”
“【不是我的错,只是我当时太小,帮不了她而已】”
“你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愧疚。”
“即便林本来就生活在命悬一线的末世,你也用各种理由催眠自己……”
苏飞被说得无法反驳,只能抱着脑袋哭。
光越来越亮,从两个“苏飞”脚下逐渐延申,很快就扩张到了整个世界,最终只有那个抱着脑袋、只会哀嚎和哭的脚下是一团漆黑。
可惜,即便如此,“苏飞”也没有放过他,继续说:
“那个怪物,你在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你就很清楚……”
“你不可能打得过它……”
“你也救不了林……”
“但是你还是开车……”
“像个疯子一样,开车……”
“有机会吗?”
“把自己弄得那么惨……”
“只是想安慰自己……”
“我做了,我不是什么都没做……”
没有任何预兆的,又一个“苏飞”蹦出来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更多的苏飞出现,更多的声音在说话。
“你不过是想营造一片虚假的努力……”
“你根本没把林放心上……”
“做了这么多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借口……”
“为了一个安慰自己的谎言……”
苏飞已经泣不成声:“够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你就是虚伪!”“你从没想过救她!”“你根本不会为她考虑!”“……”
“……够了,求你们了,够了……”
“恶心的人!”“虚伪!”“不负责任!”“……”
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苏飞越难受。
不知怎么的,一阵风吹过,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迷惘的苏飞缓缓抬头,没有“苏飞”
“苏飞”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像林,也像于婉婷。
看清眼前的人,苏飞瞳孔一缩,急忙道:“对不起,我不是真心要……”
没等话出口,女人温柔一笑,手指搭在了苏飞的嘴上,封住了接下来的话。
“你看过那么多人的心,”女人的声音春风一样让人迷醉,说,“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心呢?”
苏飞不知说什么。
“把自己包装成另外一个样子,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