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海边,万籁俱寂,白天流浪在海面上的船只都退回岸边,只留下一片片倒映在海里的皎白月光,随着微风与海浪摇晃着光芒。
如此自然静谧的画面里,一道袍道人抱拳垂首,面朝大海跪于岸边,显得格外突兀。
那道人重重地将头在地上磕了一下,头还未完全抬起便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瞬间打破了这片海面上的所以美丽。
如同被迫喝下一杯悬浮着沙粒的水,引起了从生理到心理的不适。
“主人,您算的不错!那女孩确是天界上神。如今她被封印了法术下凡历劫,看似是凡人,体内却蕴藏这上神的全部法力,只要炼化了她,您定能冲破封印,恢复自由之身。”
一黑袍人在声音落下的时候,骤然出现在近岸海面上,浑身飘逸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黑气如黑纱包裹了他的全身,看不清相貌、身形,也无法感知他是神是魔。
妖邪的男声从黑色气息中传出:“接下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还望主人驱散沿海数百里的鱼类,借属下一臂之力。”
黑气散却,一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嗯。”
悬崖边,顾茗尘紧紧盯着着镜中莞青瓷额间闪烁的红点,眉头不由越皱越紧,四周的空气不由凝重,连本该飘然落下的树叶都沉重了几分。
良久,顾茗尘白袖一挥,取过百诺手中的铜镜,语气严肃道:“上山,我们去见师傅。”
虚幻之境中,莞青瓷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七日平平淡淡的日子,原来的记忆已经被完全覆盖。
每日吃着娘亲做的美食,和爹爹学各种造船技能,没事海边捡捡贝壳,欺负欺负村里的无知小孩,简直舒坦得不要不要的。
完全没意识到,七日之内,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已渐渐改变。
从小镇到县城要赶三个时辰的路,莞岳只请了七日的假,为了多和妻女待一会儿,便没有在第七天的下午离家。
如今便只得在天未亮时启程,在开工前赶到造船局。
莞青瓷本想送一送莞岳,但无奈赖床的毛病根深蒂固,最终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为了此事,莞青瓷决定惩罚自己一天不吃饭。
此刻便坐在院子里,一边懊悔没送一送莞岳,一边啃着小酥饼。
“哎!我怎么就睡过了呢。”
“我胃不好,爹肯定也舍不得我饿的。”
“我就吃小酥饼,不吃饭。”
砰!砰!砰!
莞青瓷听到有人敲门,便抬头望去,见来人是村长夫人便招呼她坐下。
“李婶?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
“莞丫头?就你一个人在家?”
村长夫人微微缩着脖子,四周看了看,双手紧紧握着,十指如同在较劲一般相互扭搓。
莞青瓷虽然神经大条,但也不眼瞎,自然看出来村长夫人不太对劲,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她说,便顺着她应道:“我爹今天回县城,我娘便和他一道去给九芳斋送糕点方子了。”
莞青瓷盯着村长夫人的眼睛,在听完她的一番话之后,里面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庆幸,同时村长夫人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是从小便认识的村子夫人,但她这样的反应,还是让莞青瓷心里不由的生出些戒备。
村长夫人突然亲昵地抚上莞青瓷的手道:”青瓷呀!咱们村里已经七天没打到鱼了。“
说到此,村长夫人顿了顿,似是刻意一般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上次打不到鱼,但水里还能见到鱼,这次……哎……这海里是一条鱼都见不着,咱村子世代以打鱼为生,这般情景可让我们怎么过活呀。”
莞青瓷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拿了一块小酥饼,递给村长夫人,心里疑惑不已,就这事犯得着特地来找她,和她单独说?
想起上次要捐钱买猪进贡的事情,莞青瓷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难道村长夫人是不敢再和刘云说捐钱的事情,便来劝她用私房钱交了一家人的份子?
莞青瓷正了正身,如果是这事的话,那她可不会吃了这哑巴亏,她攒个私房钱也不容易,好不啦?便试探地问她:“是还要进贡吗?”
说到此,村长夫人果然有扭搓起了手指,垂下了头,“嗯。”
“还要捐钱?”
村长夫人沉默了半响道:
“不是……”
这下该莞青瓷疑惑了:你们要进贡,但是又不要我给你们交份子钱,那这般扭捏地来找我,难道是要我替你们全额支付吗?
莞青瓷看着欲言又止的村长夫人,顿时没了耐心,来找她办事,要办什么还要她问一句才答半句。这村长夫人究竟是来说书的还是真有事找她。
莞青瓷正好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准备去倒一壶水,村长夫人一看她起身要走,一时说也不是坐也不是,硬是把脸憋了个通红。
莞青瓷倒好了水,便提着壶走了回来,还没坐下,那村长夫人便站起了身,似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一般道:“青瓷,你能不能做这次的贡品?”
闻言,莞青瓷眼内瞳孔不由放大,微微颤动,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布衣妇女,手里的壶柄被越攥越紧。
“什么!?”
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刘云的声音,随着院门被打开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云快步走到莞青瓷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狠狠瞪着村长夫人,历声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想用我女儿做贡品,你疯了吧,你怎么不自己去?”
村长夫人被这么一吼,居然有些怒了,直起了腰杆,喊道:“我愿意去,人家海里的神仙也不乐意要我呀!人家神仙要的是他妻子的转世!要她回去是为了续前缘的,是去享福的!如果仙人算准了是我,我当然愿意去!”
刘云毕竟在乡村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冷冷哼了一声:“你若真觉得这是好事,也不会挑我和老岳不在的时候单独来找我闺女了,我就问你说这话的时候心虚不虚?这般丧命的好事,我闺女不稀罕,让给你们家了,你赶紧的,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给我滚蛋。”
村长夫人一时羞愧一时气愤,用力一跺脚道:“我本是受了大家委托来和你们好好说的,既然你们不领情,就……”
刘云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一把提过莞青瓷手里的一壶开水,打开盖子便往村长夫人的脚边泼。
“就!就!就怎样?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们吗?若我闺女真是那海里神仙的妻子,那我就是他丈母娘,你们这些想让我闺女当贡品的人,我让我女婿全淹了你们,让你们到海里当仆人,天天伺候我闺女!”
村长夫人一个激灵跳了老远,还是不免被滚烫的开水溅到身上,疼的龇牙咧嘴。
“你!你个泼妇?”
“怎么?还不想滚?要不我先把你沉了,到海里去恭候我闺女大驾?”
刘云说着作势要去抓她,村长夫人赶忙连滚带爬出了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