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洪生吩咐钱文换个人折磨,此时的他无论言语做动,还是那不知所谓的捧卷之态,亦或特意打开牢门肆意张扬的胜者姿态。
外外都充斥着一种病态的做作。
赵维就那么看着他有些可怜他
“吕洪生”
“嗯?殿下有何吩咐?”
“待你我生死有定之时,记得来找我,我送你一句话。”
吕洪生皱眉,随之舒展,“好啊到时洪生一定亲自为殿下送行!”
说罢,继续端着书卷,闭目颂读。
“钱文怎么没动静了?”
钱文隔门回话,“指挥使莫急,动静这就来。”
这一夜,王曹二人吃尽苦头,已然奄奄一息。
可惜,正如赵维所言,那是两个纯爷们儿,宁死亦不会向吕洪生这种人低头!
钱文手段用尽也未能让二人说一句软话。
然而,吕洪生所言也非虚妄,他根本就不需要二人亲口认罪,或者指认何人。
因为此时他就是天!不说没关系因为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钱文拿着杜撰好的供词,给已经昏死过去的王曹二人强行盖了手印。
一份罪名凿凿的签押供状便是做实!
恭恭敬敬的捧到吕洪生面前,而吕洪生看过之后,自是露出满意之笑。
向对面的赵维扬了扬签押,“你瞧下官说的一点没错吧。”
见赵维面无表情,又道:“殿下别急,现在是沈福海,下一波便是陆陈文谢再一波才是殿下。”
说完,站起身形,“继续别停”
钱文迟疑了一下,也看了眼对向的赵维,拱手进言,“回指挥使的话,恐难继续”
吕洪生登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钱文低首,“指挥使息怒,再上酷刑,二人恐难支撑,怕会坏了指挥使的好事。”
却不想吕洪生一笑,“你觉得两个废人,会坏了我的好事?”
“继续!!不尝遍人间苦处,便是我吕洪生待客无方!”
钱文直勾勾的看了吕洪生一阵,终是点头,“小人明白了”
吕洪生这才满意的露出阴森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扬长而去,依旧乖张做作!
没有人在意王曹二人在狱中是死是活,准确的说是在意的人管不了,而管得了的人不在意!
对于当权的旧党来说,那两人最好死了,却是省了诸多麻烦。若是能活着熬到论罪法办的地步,反倒难以收拾。
毕竟大宋朝不杀士大夫,最多也就是流放,死在狱中还能说是意外。流放却是便宜了那二人。
此时此刻,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从王曹身上扒出一点别的狠料,把民学和教改一网打尽!!
而吕洪生显然没让大伙儿失望!早朝之时便手捧王曹签押面前一众旧党大佬。
众人一看,自是大喜,对吕洪生也是大加夸赞。不愧是相爷高徒!高段非凡!
此话听在吕洪生耳中更是飘然,故作姿态,“为今之计,自是缉拿沈福海,取得更多成果。”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又要劳烦吕指使了!”
至于拿人的文书手续,更不用吕洪生操心。沈福海一介平民,哪还有什么顾及?那可真的就是吕指挥使一句话的事儿了。
所以,没到中午,沈福海便被请到了锦衣卫大牢。
对于这个给新党雪中送碳险些坏了大事的商人,吕洪生自也怀恨在心!
诸般刑罚用尽,也让沈福海吃尽苦头。
本来吕洪生还想如法炮制,让吕洪生把陆陈等人再咬出来。
然而商人就是比文人会变通!借着受刑的间隙,沈福海竟许诺一个锦衣卫押司,许诺重礼,只为给家里传个话。
那押司自是“效忠朝廷”把此事密告钱文,而钱文也是衷心,又如实告知吕洪生。
“哼!!”得自沈福海居然有这种心眼也是不屑,“商人就是商人,满身铜臭,死到临头还妄想它事?”
“给我加倍用刑!”
对此,钱文却没急着称是,而是意味深长的对吕洪生来了一句,“指挥使,不考虑一二?”
“嗯!?”吕洪生一怔!要知道,钱文对他的话可是从来不敢有异议,怎么今日
饶有性质的看着钱文,“那你倒是说说,要考虑什么?”
钱文也不废话,“沈福海许给邓押司黄金五百两。”
“嘶!!”吕洪生倒吸一口凉气,却是马上镇定下来
五百两?
不过想想也是,命都要没了,别说五百两,五千两沈福海也舍得啊
况且那可是新崖山最大的商家,算是半个“官商”掌握着新崖山到周边殷人城池的数条商路。
谁也不知道沈家这几年到底从中拿了多少好处。
五百两对于沈福海来说也许只是九牛一毛?
想到这儿,吕洪生整个人都是一怔!!
对啊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之前只想复仇,却是没想别的,经钱文这么一提
瞥了钱文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钱文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警告你!莫要有非份之想!”
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对黄白之物自然也是喜欢,但也没喜欢到这个地步,要从一个死刑犯身上刮油水。
却不想钱文笑了笑,“指挥使自是看不上眼,可是底下的兄弟出生入死,又为了什么呢?”
“”
吕洪生沉默了,他明白钱文的意思。想让这帮人给他卖命,自然也是要给一些好处的。
而在金钱上,他吕洪生还真给不了多少。
而钱文这么说也只是找一个合理的切入口,让吕洪生接受这事儿。
继续道:“钱文是个粗人,有些话说的直白些,指挥使莫怪。”
吕洪生无语,“少废话,直说!”
钱文,“这种事儿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像沈福海这种人,命不久矣,愿意花钱买命,甚至只是想临死之前少受些罪的大有人在。”
“只要指挥使点个头,甚至什么都不用付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剩下的事接给属下们去办就是。”
“哦?”吕洪生沉吟起来,如此说来,却是可以接受了。
随然心中自诩清高的潜意识还有点接受不了。可是
算了,就当给钱文他们一个好处,毕竟在自己手下卖命。
挥了挥手,极是不耐,“去吧去吧!以后此等腌臜之事,莫要来烦我!”
钱文大喜,向洪吕生一礼,“从谢指挥使犒赏!”
说完,转身去办事,却不想吕洪生叫住他,“我警告你!拿钱可以,却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钱文,“自是遵命!”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吕洪生根本没放在心上,五百两黄金确实不少,可也没到让吕洪生动心的地步。
只不过
要是再多一点,多的不止一点呢?那可就说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钱文再次来到吕洪生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放了一个布包便掉头就走!
把吕洪生弄的呆愣,“回来!这是什么?”
钱文也愣,“就是昨天指挥使交代小人去办的事啊”
“嗯?”吕洪生想了半天,钱文昨天就和他说了一件事吧?就是沈福海的那件腌臜事。
登时大怒!“钱文!你大胆!!竟敢拿这等肮脏之物来侮辱本官?”
钱文都无语了,“这”也不多解释,上前解开包袱,展现在吕洪生面前。
吕洪生
傻眼了!
里面是一万两黄金的金钞!
一万两黄金!!别看吕洪生出身吕家,但不客气的说,他这一辈子也不一定知道到一万两黄金是多少钱!
“这”
钱文接话,“沈家给的,只求指挥使在牢中不为难沈福海。”
“这也”
吕洪生真的懵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是的,太容易了。他还从来没想到,他这个锦衣卫头头当的。来钱这么容易?
呆愣半晌,憋出一句,“这沈家如此阔绰?”
钱文一笑,“指挥这就不知了吧莫说别处,单那沈福海为办民学就掏了多少钱?眼皮都不眨一下,足见其家资之丰。”
“也许这一万两,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此言一出,吕洪生动心了。
人的贪念,往往只是从一个小小的念头而来。认谁见了这么大一笔钱砸在面前不动心思?
吕洪生只道,既然来的这么容易,沈福海又这么有钱,那就再看看!
是的!再看看。
于是乎,吕洪生从不屑一顾到甘之若饴!!
从一万两,到两万两!从两万两到五万两!沈家为了保沈富海的命,三天两头的往锦衣卫送钱!
而且不光是钱,什么古玩字画,金石宝物。只要沈福海在里面保住命,沈家也舍得下血本儿!
而相比起金灿灿的黄金,吕洪生这个文人显然更喜欢这些风雅的调调。
从起初只是满足手下人的贪欲,到后来已经在刻意拖延沈福海的案情,只为从沈家手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人的堕落便是如此,也许在吕洪生眼中,党争和仇恨都开始没那么重要了。食权而肥才是为官的真谛!
这期间,王曹二人依旧受尽折磨,只是吕洪生已经没心思去观看,也没心思在赵维面前炫耀。只听钱文每日汇报便喜笑颜开。
心思却全在沈家送来的东西上面。
尤其是眼前!这幅刘松年的
也不管身后汇报的钱文,整个人就差钻到画里去,“清波先生的笔法真是妙哉!”
钱文在身后看着,也知汇报无用,迎合道,“听沈家人说,沈福海也喜欢刘松年的画,家中最珍贵的就是这幅天女献花图,还有一幅叫”
吕洪生一愣!“还有?叫什么!?”
钱文皱眉想了半天,“好像叫什么四时什么山的”
吕洪生闻言更为失态,“可是?”
钱文,“对对!!”
吕洪生不淡定了,几乎是命令的口吻,“把那幅图给我弄过来!”
钱文一听,直接笑了,“那有何难?”
凑到吕洪生耳边,“其实沈家早有哀求,只要指挥使肯放沈福海一条生路,沈家愿意倾家荡产,孝敬指挥使!”
吕洪生再次皱眉,“倾家荡产?怎么个倾家荡产?”
钱文道:“沈家在扶桑诸城八家酒楼!十九家商号!七家丝号!皆愿献与指挥使。而且”
“而且什么?”
钱文,“而且包括新崖山最有名的玉林斋!”
“嘶!!”
吕洪生又动心了,这特娘的狗大户,是真有钱!
而钱文继续道“指挥使若是应允,别说区区一副画,整个沈家都是指挥使的!”
“这”
吕洪生动心归动心,可是放了沈福海?他还没那么蠢!
然而钱文又出主意道:“其实指挥使无需多想放不放还要另说。可先把好处拿过来却是真的。到时就算不放,沈家又能如何?”
吕洪生眼前一亮,对哈
特么现在他怕什么啊?王曹皆要伏诛,宁王都在自己手里,一个沈家又能如何?
挑眉给了钱文一个眼色,“那就你去办吧!”
这事儿就算成了,吕洪生满你也期待,只等那幅传世之作呈现在自己面前。
至于放了沈福海?做梦!
吕指挥使的心已经彻底黑了!拿了家产也不会放人。相反他还会让沈福海死的更快!
就这样,熬到晚间,钱文没回来。吕洪生也不着急。
回家之前去了趟张府。
张简之毕竟是他的老师,三五不时还是要去拜见一下,通报一下近况。
到了张府不用家仆通传,径直去了老师的书房。
叩门而入就见相爷正在案前欣赏着什么,吕洪生拱手上礼,“弟子给老师请安。”
却是相爷头也不抬,向他挥了挥手,“过来过来!今日你有眼福了!”
相爷面前罢着一副画,吕洪生自是来了性质,“老师这是得了哪家的笔法?”
上前一看,登时愣住,“这是这是?”
“哦!?”张简之却是抬头惊讶,“眼力不错嘛,竟识得清松墨宝?”
吕洪生内心翻滚,暗道哪里是知道?这幅宝图,应该是我的啊?嘴上却道:“清松先生乃我皇宋三百载,最负胜名的宫廷画师。尤善山水人物。”
“而所出之作,最是登峰造极的画作首推和,学生也只是略知一二。”
“不错了”张简之夸赞道,看着那画道,“老夫一生最喜清松之作,可惜无缘一见。”
“今日得四景山水,却不知那天女献花,有生之年可有缘一见啊”
“呃”
吕洪生一滞,却是没敢接话,天女献花他也喜欢,不想被它人夺爱。
转移话题,“这画老师从何而来?”
张简这淡笑,“旧友相赠,不提也罢。”
似有隐晦,也转移话题。
“对了沈福海一案可有进展?”
吕洪生心思电转,老师在回避,再加上白天钱文所言,这幅画从哪来的,却是已经不要去猜了。
装作无甚观心之态,说起觉福海一案。“此人甚是顽固,还不肯招供。”
“哦??”张简之立明皱眉,“这却是难办了啊。”
吕洪生:“”
老师明显另有所指。
张简之又道:“其实老夫与那沈福海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罢了。”
“说他参与新党之变,没人信的”
言下之意,隐约有为沈福海开脱的意思。
吕洪生暗自沉吟,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沈家把手伸到相爷这来了。
而相爷收了人家的画,显然也要为人家办事了。
那自己怎么办?
试探问道:“那老师的意思是”
张简之摆手,“什么叫老夫的意思?公事公办,该怎样便是怎样。不能坏了咱们的大计。”
“只不过”话锋一转,“若沈福海没什么利用价值,留他一命也算积德。你好自为之吧。”
吕洪生:
嚓!你就明着说让我赶紧放人不就完了。
这吕洪生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原本他是不想让沈福海活命的,可是张简之发话了。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好吧,其实想也是白想!
他吕洪生的今天是张简之给的,张简之让沈福海活命,吕洪生也只能让他活命!
但是老师可没说不让他掏空沈家的家底!
许给他的那些商号和钱财却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