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拍卖会,现场工作人员比上次多出了一倍,非常专业而有礼貌地维持着秩序,大厅里不再像上次那样乱糟糟的,显得井然有序。
大厅和二楼的回形走廊上,也放了一排排的长条凳,在最大程度节约空间的同时,也终于让拍卖者有了可以一坐的地方。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程雪晴提拔的新管理层开始运转了,这些人的能力如何现在不得而知,但起码能大概齐地完成程雪晴指令,维持基本的管理,这是不错的开头。
程雪晴来到后堂的时候,正好看到头上有一撮绿毛的家伙在给顾运系围裙,另外一个有红毛的则在给他戴厨师帽,而自己的弟弟程大雷,竟然蹲在地上在给顾运系鞋带。
程雪晴无语地拍了拍额头,心态突然有点崩。
那红毛绿毛怎么对顾运她管不着,可是程大雷这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爷爷指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吗?
为了培养这个货,爷爷算是煞费苦心,先是从小穷养,以磨练他的意志,然后初中、高中阶段,又偷偷请了名师来担任他的主科老师,怕这还不够,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想法,爷爷甚至还在他身边安插了好几个“演员”,这些人无不是品学兼优、志向远大的好学生,试图以“榜样的力量”来影响程大雷。
结果呢?
大概是那几个学生“赤”的程度没程大雷“黑”的浓度高,跟程大雷混一块之后,不但没“赤”到他,反而被程大雷给“黑”了,到最后竟然一起帮程大雷演戏,来骗自己的钱?
好,这个自己可以忍,就当是年少贪玩吧。
可现在这情况,她是真不能忍了。
程家现在困难归困难,可好歹也还在富豪榜的前二十,多了没有几百亿的资产总归是有的,然而程大雷他一个未来的少东家,蹲在这给人系鞋带?
无知贪玩可以理解,可是人可以胸无大志、自甘堕落到这个份上吗?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程雪晴又想起来,昨晚上程大雷还在自己跟前说顾运怎么怎么不好呢,现在却蹲在这乐呵呵地给人系鞋带,顿时更加无语。
此刻,她很想知道这个顾运到底何方神圣,不但好像什么都懂,而且还能让程大雷精神分裂了?
“姐,你来啦?”程大雷给顾运系完鞋带,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程雪晴,便很高兴地走了过去,“顾哥准备好了,随时准备上场。”
在他眼里,系个鞋带没什么,毕竟黄毛刚刚还提出要给顾运来套“马杀鸡”了。
顾运现在是他的偶像,是他想成为的人生模板,这点毋庸置疑事实上对于红绿灯三人也一样。
对于刚刚成年不久,世界观正在形成的年轻人而言,像顾老狗这样身边美女环绕且在商场上也被众人追捧的人,确实很能冲击他们的心灵。
谁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所以给顾运系鞋带都是轻的,要是顾运能答应收他们为徒,怕是给顾运擦鞋都行。
这么多人在,程雪晴自然不好对程大雷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
然后对顾运说道,“顾先生背不好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推拿师?”
顾运被程雪晴问得莫名其妙,不过绕了个弯之后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是不爽弟弟给自己系鞋带么?
果然,大户人家的闺女,最不缺的就是傲娇气。
于是笑了笑,说道,“背还行,起码给程总系鞋带是没问题的,可惜你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那倒不用,我当不起。”程雪晴淡淡地回了一句。
心里却是冷哼了一声,女生的鞋带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系的么?
等下,怎么感觉他是在调戏自己?
果然是个无赖!
万众期待下,顾运终于粉墨登场了。
鉴于这次是正式拍卖,顾运又把规则说得更详细了些。
拍卖会分上午和下午两场,每场各拍卖十道秘方。
除了秘方不能在古镇以外的区域使用外,顾运又宣布每人最多只能拍二十道秘方,满二十道之后需退出竞拍,以此来保证秘方的使用权不为少数人所掌控,从而对他的管理形成威胁。
其次,顾运又表示,拍得运营权的买家,将在三年之约到期后有优先续约权,即买家在没有违反合同行为的情况下,有权以同样的价格,继续运营秘方三年。
这条规则相当于给了长期投资者一颗定心丸,因为正常来说,古镇要想真正打开知名度,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些投资者或许赚不了多少钱,真正盈利要等到第三年。
尽管第三年的盈利预期会很大,但是如果之后就要被收回运营权,就形成了持续经营的风险,直接导致秘方的价值降低。
而有了这一条,理论上只要他们愿意,这个秘方他们至少能运营六年,甚至更长时间,如此一来预期利润将大幅增加,秘方的价值自然也随之升高。
所以这条一宣布之后,全场响起掌声一片。
最后,顾运在规则中郑重申明,秘方的购得者在古镇开店,必须无条件服从古镇开发公司基于商业需要的管理,例如统一的服装、标准的待客流程等,如有违反者将被取消运营权,并视作违约而不退还加盟金。
因为这些要求在很多不同类型的连锁加盟店里都有,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特别,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然而这些近乎格式化的废话条款,实际上才是加盟合同的核心条款。
现在的这些老板们绝对想不到,这些条款将会演化成一条条实实在在的细则,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里,为了让员工老老实实地落实这些细则,足以把他们逼疯。
但同样,他们也很快会发现,这些细则能给古镇立下高不可攀的另一道竞争壁垒,从而保证这个世界只有朱沙角一个“真正的古镇”,没人可以复制,更没人可以逾越。
当然,这是后话,要实行这些自是需要一段时间准备的。
和上次一样,在场竞拍者先排队尝了一遍所有菜品,待惊讶、赞叹和叫好声起来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头五道秘方,底价仍然是20万,但是第二个喊价的,就直接报了90万。
这是上一次拍卖的成交价。
看样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的成交价是绝对不可能低于上次的。
很快,有人喊了91万。
“93万。”
“95万。”
“98万。”
喊价声此起彼伏,竞争异常激烈,很多人手心都攥出了汗。
最终,成交价定格在118万!
这是什么概念呢?
要运营这些秘方,就必须在古镇开店,按照目前标准店面一年30万的租金,三年就是90万,加上最低标准20万的装修费,以及秘方的118万,光这些就得投入228万。
这还不算人工、水电之类的开支。
也就是说,出这个价的人,认为光凭5道秘方和60平米的小店,三年之内的一定能赚到300万以上的利润,平均一年一百万。
这在西塘不算什么,但是在如今生意惨淡的朱沙角,敢做出这样的判断,确实是需要一些战略眼光的。
拍得这头五道秘方的,是一个大约40出头的中年人,自称姓肖,是某个企业的高管,不过感觉这几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于是就想改行,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按照套路,程大雷自然要请他发表下“感言”了。
肖老板不愧是做高管的,知道要想让这些秘方产生最大价值,必须依靠在座所有老板的共同努力,于是当场就发表了诚挚而有深度的感言。
“我个人作为一个吃货,在品尝完这些小吃之后,其实是很感动的。说实话我没想到一道小吃也能做得这么好吃。换句话说,这决定了它的稀缺性将无与伦比,在我们行业,越稀缺且能切中消费需求的产品,就越容易获取流量。我觉得,这些秘方很快就会帮古镇这个平台拉来大量的流量,而流量本身又能很好的反哺到我们这些店面。所以我现在有个想法,我希望古镇是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
果然是做的,开口流量闭口流量。
顾运看着肖老板,不由微微点头。
这货能吹,以后可以多扶持下,能吹就让他多吹点。
肖老板确实吹得很好,不少人都听得微微点头,以至于到了第二场拍卖时,竞争越发的激烈了。
第二场的五道秘方,价格果然又创新高,达到了127万!
下午五点,拍卖会全部结束。
最终,二十道秘方以五五一组的形式,总共被四个老板拍得。
价格分别是118万、127万、130万、131万,几乎呈阶梯状上升的趋势!
照目前这个势头,三百多道秘方拍出八千万以上将毫无难度。
又是刷新程雪晴认知的一天。
等众人都散去之后,程雪晴不由得走上前去,对顾运说道,“顾先生,恭喜!”
顾运摘下厨师帽,然后平展双臂让程大雷帮忙解围裙。
对程雪晴说道,“同喜,照今天的情形看,我想过不了多久,古镇的出租率能涨一大截,或许还有不少直接想买铺子的。”
程雪晴认同地点点头,“是的,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秘方,我代表公司,谢谢你。”
这话倒是程雪晴的心里话,毕竟没有秘方,那些老板也不会来古镇开店。
而且更关键的是,因为秘方的存在,这些老板现在都看好古镇未来的发展前景,即便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拍不到秘方,但是根本不妨碍他们投资古镇的商铺。
要知道相比较周边,古镇的房价现在简直就是价值洼地!
程雪晴刚才就已经想过了,无论如何一会儿都得跟市场部开个紧急会议,研讨下商铺涨价的问题这种事当然是早涨比较好,等一大波客户上门来谈了才涨,岂不是讨骂?
“先别着急谢。”顾运淡淡地说道,“还有几天时间,你要先想想怎么把钱尽量赚到自己口袋里,而不是对手的口袋里。”
程雪晴微微一愣,足足过了十来秒,才猛然明白过来顾运指的是什么意思。
朱沙角古镇开发有限公司,自己占股45,而以长银资本为首的财团,占股55!
即便顾运接收黄度的7股份以后,长银资本他们也还占48。
45对48,也就是说,在这个项目上自己每赚一块钱,长银资本就能赚一块多。
因为是对手,所以长银资本每赚到一块钱,都将变成一颗射向自己乃至程家的子弹。
这个项目赚得越多,长银资本的子弹就越多。
程雪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照目前来看,朱沙角古镇这个之前对集团而言的负资产项目,未来必然会成为一个超级优质的项目,甚至可以这么说,整个集团旗下都未必能找到比它更好的项目了。
所以为了防止它成为长银资本“意外收获”的唯一办法就是减少他们的股份,增加自己的股份!
可是长银资本现在想必也对古镇的事情有所耳闻了,他们还愿意卖股份么?
另外,对赌协议上已经写明,自己或利益关联人是不能向公司注资的,更不要说收购公司股份了。
到底应该怎么操作呢?
想到这里,陈雪晴便把目光投向了顾运。
他能想到这点,恐怕也早已想好对策了吧?
可是连资本运作这种事他都懂吗?
这是不是有点假啊?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试探着问道,“顾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奈何眼下掣肘太多不知道顾先生有没有好的想法?”
顾运微微一笑,看着程雪晴,说道,“当然有,我可以让长银那帮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手里的股份渐渐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程雪晴的视线停在顾运的脸庞,看到了一张温和的笑容,然而在掠过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时,心底里却蓦地升起一丝凉意。
那种眼神分明是要吞了对手。
为什么这种连自己看起来都很棘手的事,在他说来却是很稀松平常的样子?
他真的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