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将席面设在了临渊阁,临渊阁设计精妙,四周全是门,冬日时可以根据风向选择开哪扇门,这样既可以欣赏到雪景,也不受寒风吹刮;夏日则可四面通风,解暑清凉。
临渊阁内,薛希已经收拾好了妆容,虽表情有些僵硬,倒也看不出刚刚与薛枢发生过争执。只是,当江禾宁向姑姑姑父行礼时,姑姑江欣当态度比以往更加冷淡。
其实江禾宁与薛希从小便不对付。说来也怪,二人皆是别人夸赞的对象,即便是表姐妹,却好像八字不合一样,不但玩不到一起,还经常发生矛盾。不过江禾宁自小习武,嘴皮子也利索,而薛希自持世家女的身份,平日里总端着,自然是打也打不着江禾宁,说又说不过她,每回都被江禾宁气哭。两人之间梁子越结越大,不过从未影响过江禾宁,因为江禾宁从不在意薛希,反而将和薛希拌嘴当成乐子。可薛希不一样,每回落下风的都是自己,再加上母亲对江禾宁的厌恶以及谩骂,使得她越来越尖酸,处处都要与江禾宁争高下,只要遇上江禾宁的事儿便失去理智与气度。
江禾宁看到姑姑冷淡的态度,也不去自讨没趣儿,说完吉祥话便走到江正远身边安静的站着。江欣不喜江禾宁,江正远也不愿自己的女儿热脸贴冷屁股,也很少带江禾宁见江欣,因此江禾宁对江欣没什么感情,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冷漠。不过倒也奇怪自己与薛枢一年不过见上两三面,薛枢居然还存了这份心思,这感情的事儿真是说不清楚。
江禾宁甩甩头,将这些从脑子里甩出,既然姑姑不喜欢她,那她也别惹姑姑眼,安安静静的当个透明人,吃着薛府的饭菜。还别说,薛府的厨子挺合自己心意的,尤其是这个水煮鱼,鱼肉鲜嫩一点儿也不腥,还辣得刚刚好,吃着也不呛人。江禾宁琢磨着怎么把这厨子挖走,要实在挖不走那就派落叶悄悄学两手。
席间江蔓芝瞧着江欣对江禾宁的态度,心里暗喜,故意说着好听的话哄江欣。江欣对二哥的女儿没什么敌意,又见江蔓芝嘴甜,便也和她甚是亲近。江蔓芝见了挑衅的看一眼江禾宁,江禾宁感到好笑,没理她。
这顿饭江蔓芝倒是活跃,也没什么人注意到江禾宁,江禾宁便自顾自的玩着,倒也自在。
傍晚,告别了姑姑一家。马车上,江正远觉得今日女儿受了点委屈,想安慰她,却害怕女儿问起姑姑为何这样,于是也没说话。而江禾宁则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心里突然好奇为何姑姑只对自己冷淡,不过细想了这些年,姑姑似乎对爹爹的孩子都很冷漠,只是对自己尤甚。今日瞧见姑姑对江蔓芝倒是没什么芥蒂,看来姑姑可能是对爹爹有意见了。既然牵扯到了爹爹,自然是不好直接问他本人,江禾宁琢磨了一下,决定回去问一个人。她自个儿想着,也没注意到马车里有些安静,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到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口江禾宁急急的跳下马车,冲江正远行了礼就往回走,江正远来不及张嘴,看着自己姑娘急急的身影,以为她因为江欣的态度委屈了,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见江正远牛高马大的一脸忧愁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支棱着脸发呆,过路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
江禾宁急急忙忙的跑回飞羽阁,正好瞧见秦容嬷嬷拿着账单走过来,江禾宁连忙叫住她。秦容嬷嬷是江禾宁母亲的奶娘,在秦悦去世后,便守着秦悦的嫁妆,她只有一个女儿,早已结婚生子,也没什么牵挂,平日里也就记录一些人情往来,刚巧今日来飞羽阁和玲珑比对比对近日受到与送出去的礼品。
秦容嬷嬷向江禾宁行了个礼,江禾宁连忙拦住她:“嬷嬷,近日身体可还好?”
“谢小小姐关心,老奴这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等到小小姐出嫁呢。”江禾宁脸一红,在秦悦去世后,江禾宁大病一场,是秦容嬷嬷细心照顾,江禾宁才渐渐好转,两人之间的情份也不止是因为秦悦了。
“嬷嬷,我有点事想问问您。”江禾宁将秦容嬷嬷带到书房,吩咐白露守在外面,“嬷嬷,我爹和姑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提起江欣,秦容嬷嬷冷哼一声:“小小姐可是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
江禾宁摇摇头:“我瞧着姑姑只对爹爹的孩子,尤其是我很冷淡,便想知道为何。”
秦容嬷嬷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小姐也要及笄了,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管不了娘家事,可老奴还是决定告诉小小姐一些往事,日后也好对薛夫人提防些。”
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两女争一夫的戏码,只是这其中一位姑娘身份不一般罢了。
秦悦与江正远自幼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结成连理自是水到渠成,婚后很快便有了江禾木。当时江欣还未出嫁,在府里做着大小姐,而世道正是兵荒马乱时期,江正远跟随现在的元庆帝讨伐中山王,并未在府中。有一日秦悦突然腹疼,江老夫人连忙请大夫,大夫检查过后发现误食了红花,然后在秦悦吃的点心里发现了大量红花,索性秦悦心里担心江正远提不起食欲,没有吃到多少,腹中的孩子保住了,只是需要悉心照料,否则孩子会营养不良。
那是江老夫人第一个孩子,被人这样陷害甚是生气,再加上宣平侯得知自己的爱女受到这样的伤害也是大怒,于是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出江欣的贴身丫鬟曾买了大量红花,也在江欣房里搜到诅咒秦悦的小人以及写给江正远的情诗,自此江欣的心思暴露。
对于罪魁祸首,宣平侯是想将江欣赶出江府,以免以后再伤害自己的女儿,江老夫人对江欣也是怒其不争,却到底是养在自己膝下十几年,看着江欣跪在地上哭着求她,江老夫人也是狠不下心来。代替江欣向秦悦与宣平侯赔罪,保证不再让秦悦受到一点伤害。江老夫人这般拉下脸面,到底是自己的婆母,秦悦即便再生气,也不得不松口。
带着江欣回到自己的院子,江老夫人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江欣!这么多年我是如何教你的?你可还知道礼义廉耻?你哥哥在前线厮杀,就为了护我们安宁,可你却在背后伤害他妻子,杀害他儿子,你让他如何不心寒?江欣,那可是你哥哥,那是你嫂嫂,那是你侄儿啊!”
江欣顶撞道:“不是亲生的!”
江老夫人更生气:“不论是否亲生的,名义上你与正远就是亲兄妹!传出去,不仅是毁了你自己,还毁了江家。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答应薛府的求亲了,你尽快嫁出去吧。”
“不!我不要嫁给薛晔!我不要!”“由不得你”江老夫人命人将江欣关起来待嫁,江欣哭闹着,绝食、自杀都没用。婚期敲定得很急,江欣带着怨恨匆忙出嫁,这场闹剧也随着江欣出嫁渐渐停息。
等江正远打完仗回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江正远不满母亲没给江欣一点儿惩罚,内心也带着一些怒气,也渐渐疏远了江老夫人。儿子疏远自己,养在膝下的女儿也怨恨自己,江老夫人内心忧郁,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江禾宁听完这段过往,心下了然,难怪姑姑尤不甚喜欢自己,因为自己与母亲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