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中原定让西域割几座城当赔礼,可是现在那些老臣们已经不再有这样的底气了,元庆帝也因年纪大了,处事越发喜温了,从前经历过乱世,也不想再让世道被颠覆,于是也在犹豫到底是否出兵。
而西域在被江禾宁收拾过一次后虽未伤及根本,但边境的很多富商都被殃及了,对西域的经济大为损伤,战争于西域来说也是下下策,于是便派人与中原议和。
就这样双方既不愿出兵也谈不拢条件,拖拖拉拉的直到二月也没个结果。
陈慕南摇摇头:“还未有最终结果,但是听风声说西域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陛下似乎也乏了,开始动摇了。”
江禾宁闻此皱眉,还未开口,陈慕南便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有汤阁老在,结果一定不会差的。”
江禾宁叹息:“结果不会差,但是结果也不会好。若打仗那便会有死亡,可是若不打,那最多不过是西域交出替罪羊,然后补偿一下中原,再由陛下补偿一下受害者家属。”
江禾宁与陈慕南都知道,有能力策划出这么一桩大案的人,于西域而言定不会是能随意舍弃的棋子,真正的元凶不被惩罚,那那些青年便死而有憾,那些受害者家属心中的痛苦也没法减少一些。在权位者眼中,人命也不过如此,那些青年的死只是他们拿来谈判的条件,只是他们拿乔的筹码,只是西域理亏的一个原因罢了。
陈慕南知道江禾宁未说尽的话,他安抚道:“初初,那些青年多是生于边关长于边关的,自幼便饱受外族骚扰,若西域此次能因此事而不再侵扰边关,或者能十年、二十年不再侵扰边关,让他们的亲人能有安稳的日子,即便未战死疆场,也是得偿所愿的。”
陈慕南虽身为小将军,经历过沙场,更加珍惜人命,珍惜战士的性命,可到底他自幼接受的是贵族教育,贵族教育让他更倾向于选择利益更大的一方。若执意要处决真正的元凶,那西域与中原一战在所难免,可这样做又能如何?那些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若是借此与西域谈判,则能获得更多的好处,前者与后者相比,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前者。
江禾宁自幼学的也是贵族教育,她明白陈慕南的意思,可是母亲的离世让她更珍惜人命,所以她才会选择当一位医者,可是这个世上,权才是实的。中原二十年前经历过分崩离析,再加上三面异族虎视眈眈,差点让中原就此消失,元庆帝统原后,出兵收复了被西域、羌族还有南诏占领的土地,以一国之力抗拒三族,用实力征服了异族,让他们不敢再犯。可如今,连小小西域都不敢出兵,到底是衰弱了,中原如今需要更强大的皇帝来治理。江禾宁看得是人是民,位高者看得则是权是国。
江禾宁听到陈慕南说的话,喃喃道:“我与他们又有何分别呢?”
陈慕南一听,心中一痛,江禾宁还是走不出自己下毒一事,她还是认为自己草菅人命了。他抱紧了江禾宁说道:“初初,你和他们有分别。你从前在战场上抢回了多少人命?你救过多少人?你接济过多少平民百姓?这些你都忘了,但是我知道,江家二小姐乃是转世菩萨,华佗再世。你与叶习不同,你见过黑暗但不被吞噬,你内心清净明亮,知世故而不世故,尊重世间的一草一木,热爱生命,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周边的人,是你教会我如何爱一个人的。”
江禾宁举起手挡住了春日有些刺眼的阳光:“这黑暗的尘世,又有几人是干净的呢?”
陈慕南捂住江禾宁的眼说道:“初初,若我们都有罪,那就让我们尽力弥补罪过吧。”
江禾宁拉下陈慕南的手轻轻摩擦着他手心的掌纹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与他十指相扣:“别怕,我说过保护你的,就会永远保护你。”
陈慕南听见这话,身子一僵:“初初,你、你说什么?”
江禾宁转身和他面对面:“怎么了,小哑巴,我说过我记性很好的。”
十四年前,陈慕南在亲眼目睹了先太子的自杀以后,呆呆的离开了那颗树后面,他身形小再加上宫人都吓坏了,一时也没看见陈慕南。陈慕南回到宴席上后陈母以为他刚刚躲在了外厅,陈母将他拉回来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不出去的吗?你怎么跑出去了?”
小陈慕南这才回过神来,浑身颤抖说不出话,陈母以为他累了,于是也没在意,让他好生坐在位置上休息,然后和相熟的官家太太聊天去了。
小陈慕南当时很是害怕,但是父母都不在身边,他只能缩成一团紧紧的抱紧自己。
刚才忙着去玩,没怎么吃饭,现在有些饿,可是陈慕南不敢将手伸出来,哪怕吃食离他不过三步距离。于是他只能紧紧盯着案桌上的吃食没动。这时,他面前滚过来一颗枣子,他害怕的往回缩了缩。然后接着又滚过来几颗,他咽了咽口水但是没有动。
忽然他眼前一黑,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小绣花鞋,鞋上面绣着一株牡丹。那鞋很小,牡丹上面本该压不住的,但许是绣花者的手艺太好,竟将牡丹绣的有些稚气,生生让人觉得不突兀。
小陈慕南抬起头瞧见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站在面前,那姑娘气势凌人但开口却是奶声奶气的,她问道:“喂,你不是饿吗?为什么不吃我扔给你的枣子呢?”
陈慕南呆呆的望着她没说话,那小姑娘疑惑的蹲下与他平视:“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陈慕南望着她还是没搭话,小姑娘自顾自的说:“莫不是个哑巴?”陈慕南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小姑娘皱眉伸出小胖手要摸他额头:“莫不是个傻子?”
慕楠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