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煜的军队在连日的行军之中,也是得到了锻炼。
不说他们的打仗能力,光说这行军能力,其实他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主公,差不多了,此处乃是颖阴北部小山,山中有密林,可以藏住数千人,在现在这种天气下,何曼的人也不至于搜山。”
吕煜看着天上下着的细雪,轻轻点头。
“就是太冷了些,好在将士们身上的衣裳够厚,不然光是藏在山里,都要被冻伤不少人。”
听到吕煜说起这个,荀彧心中也是感叹。
“今年雪大,主公的士卒尚且有衣裳在身,但是那些百姓,却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今年被冻死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唉”
家国有难,报之黍黎。
天下士子,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怀着一颗热枕的心,一如荀彧现在一般,也一如现在的曹操一般。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颗热枕的心,也会随着冬风远去。
当然...
也有些人一直不变。
在吕煜面前的荀彧,或许便就是这样的人。
“国家有难,便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出来,给这天下的百姓留一处安身之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荀彧在嘴中念叨着,眼中也是感慰之色。
“天下有主公这样的人出现,当真是天下之幸,汉室之幸。”
天下之幸倒是真的,但是汉室之幸,恐怕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两人在无名小山的最高处,从这个高度,可以将颖阴三城都看在眼里。
更远处,黑黄红三色的黄巾军,如行军蚁过境一般,浩浩荡荡的,已经是在颖阴两个卫城外停下来了。
他们声音喧闹,单从这一点来看,便知晓他们不是精锐了。
“主公,他们要攻城了。”
原本停在离卫城不远的地方的黄巾军出动了。
前面扛着云梯,盾牌,缓缓的朝着颖阴城攻杀上去。
不过这些扛着盾牌云梯的黄巾军走的很慢,在他们身后,有两三排手持着长戟的黄巾力士,长戟对着前面的扛着云梯的黄巾军,就像是监工一般。
“看来那个何曼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他是想要慢慢来,颖阴攻伐,没有一两个月,是停不下的了。”
“前面的恐怕都是流民炮灰,用来消耗箭矢滚木火油的罢。”
“炮灰?”荀彧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所谓炮灰,便是前去送死的。”
“主公所言不错,但在这个时候,箭矢还是不能省的,好在府库中有将近十万支箭矢,这点消耗,还是消耗得起的。”
十万支箭矢?
吕煜暗自咋舌。
这颖阴城,可太有钱了一些。
这何曼选中了颖阴来攻伐,恐怕是选了一块硬骨头了。
这吃不下就算了,不小心是将自己的牙齿都崩坏了,那就要伤筋动骨了。
“他们若是慢慢打的话,我们便先去将许县收拾了再说。”
在吕煜身后,赵胜早就是迫不及待想要投名状,以得到吕煜的重用了。
“文若以为如何?”
“战局变幻莫测,战场上的事情,永远是没有那么肯定的,我看还是要再等等,再看看。”
“哥哥,不如我带五百精骑,先去收复了许县?”
赵胜尚且要一千人,到你张辽这里就只需要五百人了。
不过考虑到张辽在历史上有过八百人击溃十万人的经历,吕煜想了一下,这次他把目光转向魏延。
“文长,你以为如何?”
魏延想了一下,说道:“先生说得对,我等兵力原来便不够,若是分兵的话,一旦一边有变,我们便难以顾及,既然许县唾手可得,现在得,与以后得到,也没有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便先按兵不动。”
“诺。”
攻城...
持续到了傍晚,喊杀声震天,血腥味似乎在十多里外都能闻得到,天空也是被染上了血色。
残阳如血。
而战斗,还在持续着,似乎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颖阴,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汉’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城下黄巾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在炮灰消耗了两三千人之后,何曼的黄巾军精锐也是出动了。
他们大声喊叫。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
那黄巾军精锐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颖阴城守军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格老子,滚下去!”
“啊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颖阴县令看着手底下上报上来的讯息,心都是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他的班底啊!
这个何曼,若是晚一点来就好了。
晚一点过来,这吕煜都被他说服驻守卫城了,他现在岂会如此狼狈。
可惜...
可惜啊!
而在另外一边,截天夜叉何曼长得确实是凶神恶煞,尤其是现在他的眉头紧皱,面目便更是狰狞了,一时间,便是身边的亲信都是不敢多喘一口气。
“大帅,伤亡已经有三千人了,若在这般打下去,便是我们带了两万人过来,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而且城墙湿滑,弟兄们也很慢爬上去,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帅,不如...”
“哼!”
何曼冷哼一声,马上便是让周遭的声音都便低沉下去了。
“区区一座颖阴的卫城都攻占不下,还如何去攻占阳翟,乃至于整个颍川?颖阴城中军备甚多,你再去抓三千流民过来,我就不信他们的箭矢是射不完的。”
“诺。那...大帅,现在,可是要鸣金了?”
何曼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位副官,眼睛闪了闪,最后还是说道:“收兵!”
现在就算是不收兵,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土山上,吕煜听着黄巾军的鸣金之声,却是向荀彧问了一个问题。
“这冬日本不是攻城出征的好时日,文若可知道何曼为何要来犯?”
为何要来犯?
荀彧想了一下,说道:“何曼号称截天夜叉,对于手底下黄巾军的性命,自然是不会怜惜的,冬日出击,又算得了什么?”
“文若只看到了表象,没有看到深层次的东西?”
深层次的东西?
荀彧愣了一下。
“还请主公赐教。”
“这几年,颍川汝南可是大仗连连?男丁大多参了军或者是加入了黄巾军?至于妇孺,剩下的便就更少了,可是?”
荀彧轻轻点头。
“战乱,百姓自然是民不聊生的。”
“这几年颍川耕种的土地都没有多少,粮食自然是不够的,何曼之所以要在冬日进攻,恐怕便是他粮草难以为继了,便只能选择进攻。”
粮草难以为继?
“可是,若是粮草难以为继,这何曼的攻势,何至于如此?只攻打一座卫城,而不是两座卫城与颖阴主城都一起攻打?”
“其实...何曼此行过来,也不一定是要攻下颖阴的,他只要抓一些流民过来,让他们死在颖阴城下,这人少了,他们的粮草虽然少,但是却能够吃得更久了,最起码可以撑到来年开春,等来年开春,粮食便更好抢了。”
现在的黄巾军,其实与西汉时期的匈奴人一般的。
在冬日的时候,匈奴人肯定是会骚扰边境的。
他们没有东西吃,便只能过来抢,就算是抢不到东西,也死了人,这部落中的粮食,便也就够吃了。
“原来如此,但何曼原本就残暴,为何不将这些流民直接处死?”
“何曼虽然是黄巾军,但他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需要有人支持的,他若是敢杀自己人,他手底下的人,谁还会为他做事?”
荀彧听完,重重点头,也是认可了吕煜的话了。
“如此看来,颖阴倒是无忧了。”
“也不尽然,何曼这次出动了数万人,怎么会想着无功而返。”
“但若谢流坚城不出,何曼如何对颖阴下手?”
“强攻不行,便暗取,再坚固的堡垒,内部也一定是脆弱的。”
“内应?”
吕煜轻轻点头。
“不然...何曼为何会过来攻占?真的只是送他手下人的命?若真如此单纯,那日后对这个何曼倒是不必重视了。”
内应?
但是颖阴城中,真的会有内应?
“若真有内应,我们须先告知谢流,否则事情若是发生,便是太晚了。”
“还是不要去说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说中了倒还行,若是说错了,岂不是徒增颖阴令的烦恼。况且,真有内应,不是还有我们在?何曼大军出击,我命文远帅骑兵突袭何曼中军帅帐,若是能够将何曼斩首,那这颍川的黄巾军便不会那么难对付了。”
斩首?
主公是真的敢想啊!
不过荀彧反过来想一下,倒觉得吕煜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计策,说不定还真是可行的。
“若是有内应,必是在深夜,不是今夜,便是明夜,何曼粮草不够,且他此次举大军过来,还要防备身后的何仪,必不久留,他肯定是要速战速决的。”
“不错。”
“那我现在便去准备。”
张辽在一边听着吕煜与荀彧的对话,心也是热切起来了。
若是能够将这个截天夜叉斩于马下,他张辽的的名声,恐怕是要响彻整个颍川大地了。
在此日之后,谁敢看轻我大哥,看轻我张文远?
“去罢。”
夜深,也没有人起火,冬风呜呜呜的吹,尤其是在吹到树上,那真的就像是鬼哭之声。
吕煜很是淡定,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不少的,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是在十五里外的颖阴城上。
突然...
远处的颖阴城似乎是变亮起来了,原来只是颖阴城南亮起一处,接着是整个颖阴城都亮起来了,而两座卫城随即亮起来了。
“果然有内应,颖阴城中,现在恐怕是涌入了不少黄巾军。”
“那可要文远前去突袭中军帅帐?”
吕煜轻轻摇头。
“现在还不急,等他们动静大一些再说,另外,你让文远他们穿上黄巾军的衣着,若是形势不对,还可以逃出来。”
以骑兵的速度,进去出来,确实是非常容易的。
“诺。”
魏延马上离开了。
一千骑兵,在战场上,若是突袭了帅帐,那是可以取得扭转战局的作用的。
就看张辽的了。
若是能够将何曼击杀,吕煜直接顺路过去将颍阳收复,加上许县,也有了两县之地的底盘了。
踏踏踏
山下,魏延与张辽带着千人骑兵,已经是出发了。
吕煜现在能做的,便只有等待了。
....
驾驾驾
张辽不断的夹着身下马匹,上身紧紧的贴着身下战马,让马匹的阻力变小,马匹的速度便也随之提高了。
冬日的风酷寒,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子一般,将脸盘刮的生疼,但是张辽的眼睛确实非常的坚毅且明亮。
他心里清楚。
这次突袭,对大哥,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另外一边,何曼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还是你够聪明,这颍阴若是破了,你当是大功。”
“大帅,当日说好的好处,可不能忘了。”
“这是自然的事情,若颍阴被攻占下来,此地便由你来镇守。”
原来现在何曼面前的便是颍阴县尉,与何曼暗中勾结,为的便是能够掌颍阴的话事权。
只不过……
颍阴县尉没有看到何曼嘴角的一抹不屑之色。
颍阴若是被攻占了。
你这个废物,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曼心想。
自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就在此时,营帐外面却是突然响起阵阵颤动之声。
马蹄声。
而且是要成规模的骑兵才能制造出来的声响。
他手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骑兵。
而且这些骑兵都是他的宝贝,在攻城的时候,怎么会带在身边。
有人突袭!
是颍阴那边的?
可他们现在应该自顾不暇才是。
莫非我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