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了一阵寒意泛滥的境地。
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突然变得一片狼藉,摔落在地的,有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还有被摔坏的电动玩具车和遥控。
“唉,好可惜啊,新的就这么被砸坏了。”萧池宇啧了两声,“小雪当年可喜欢这个了,如果她还在的话……”他目光缓缓移向了萧斌,看着他煞白的脸色,萧池宇嘴角更是得逞的笑,“一定会怪你的吧。”
“萧池宇……”萧斌忍着眼中的泪,迟迟没有落下,“你明明答应过我,让过去的都过去,一切都从头来过。”
“是啊,我并没跟爸追究过去的事呢。”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衣领,神态看着有些惋惜,“我就想送给爸一份生日礼物,谁知道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明知故问……
萧斌从没喜欢过这种玩具,到这个年龄就更不用说了。
萧池宇的意图,太明显了。
可萧斌不想再和他争论了,他真的很累了。
可想到萧池宇还故意刺激他,就觉得心痛。他闭上眼,泪水落了下来。
这是萧斌第三次在他面前落泪。
第一次是萧池雪死去的那天,萧斌在医院长廊上抱着他,那时的萧斌痛哭流涕地告诉他,他只有萧池宇这一个儿子了。
第二次是在监狱,他向自己坦白了自己当年是如此残忍地对待萧池宇的母亲,那时他也老泪纵横地告诉萧池宇,他不能再没有自己了。
这是第三次。
萧池宇不禁冷笑。
萧斌对他自然是好过,尤其是他出狱后的这两年,更是呵护备至,好到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他看。
可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身边只剩下他的基础上。
从小到大,他对自己好的理由,从未有过一次,是只因为他想对萧池宇好。
如果他的存在不过是萧斌最后的精神支柱,那就错了。
他萧池宇,怎会让他得逞?又怎会在他做过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后,再去放过他?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萧斌愤然起身,扭头便走向门外。
萧池宇重新拿起酒杯,他苍白的脸颊泛上一丝绯红,嘴角的笑意仍未褪去。
“生日快乐,爸。”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砸上了。
这场父子间的饭局,不欢而散。
上过的菜几乎未动,萧池宇看了片刻,觉得这些应该是很美味的食物吧。
一个人的包厢里,他第一次,认真地品尝起了每一道菜。
冷泽安匆忙地赶到方俊所说的包厢时,这里的座位已经空了,桌上还有些剩下的食物,服务生正一一端走。
“你好。”冷泽安拉住其中一个擦完桌子的男服务生,“请问这桌客人离开多久了?有看见他们去哪吗?”
服务生冷冷地回答:“没注意。”
冷泽安赶紧打开包,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递给他:“真的没看到吗?拜托回忆一下。”
服务生先是一愣,于是很快接过钱塞进兜里,面色很快便缓和了下来。
“这桌客人似乎是一对父子,不过两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吵了一架,那个当爸的先走了。”
“他儿子呢?”
“他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好一会,菜也基本都是他吃的……不过他刚离开十来分钟吧,往楼上去了。”
“楼上?”冷泽安看向电梯,“你们楼上有什么?”
服务生神情有些疑惑:“这幢楼一共就15楼,我们已经是14楼了,再往上也就是酒吧和天台了。”
冷泽安思索片刻,留下一句“谢了”便直接转身冲向了步行阶梯。
天台上。
夜幕降临,空气寒凉,暗夜的天空离自己很近,连漂浮的云朵都有些污浊的痕迹。
萧池宇仰头望着天际,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他白皙精致的侧颜上,打上了一层明亮而柔美的白光。
他浅棕色的瞳孔空洞无神,似是覆着一层灰烬,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萧池宇不紧不慢地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一番动静。
是冷泽安啊。
也是久违了。
三年过去了,他无论是容貌还是穿衣风格,都一点也没变啊。
唯一变的,是眼神吧。
似是多了哀愁与无奈,当年那无忧无虑的纯净双眸,如今也不复存在了。
“是你。”萧池宇倒有些意外,他轻笑出声,“我倒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他坐在天台的扶手上,坠着弯月的夜空像一块唯美的背景,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形。
“你下来,到我这。”冷泽安语气冰冷,眼中带着怨恨。
“为什么?”萧池宇微微挑眉。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谈话的?”冷泽安向前迈了两步,“我他妈是来打你的。”
是啊,他如今还是会冲动,在面临与她有关的事时。
“那我可更不会过来了。”萧池宇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冷泽安不悦地蹙着眉:“我现在没在跟你说笑。”
“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萧池宇指尖在扶手轻叩,“就为了让你解气?”
“是没什么好处,但是,你萧池宇不配这么轻松地活着。”冷泽安想到当年之事,语气便是抑制不住地愤懑,恨不得这就过去撕了他,“你知道顾梓霜当年打胎有多疼吗?”
萧池宇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不语。
“她最怕疼了……”眼前不自觉氤氲了一层雾气,“她打掉了孩子,心里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萧池宇,你给她带来这么多伤害,可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风声呼啸,萧池宇衬衫的衣领随之扫过他白皙的胸口。
他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他还是像个疯子一样,笑出了几分狰狞。
“你笑什么?”冷泽安双手握拳。
“你放心,我不会好好活着的,我只想走的时候,也体面点。”他收起笑容,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冷泽安,“倒是你,冷泽安。”
冷泽安莫名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胸口被堵住似的难受。
“这句话,应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自己。”
话音刚落,冷泽安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在目光所及之处,看见萧池宇突然起身,站在了天台的边缘处。
“萧池宇你干什么?!”
“别过来。”冷泽安刚想上前,却因萧池宇那轻飘飘的话而止住了步伐,“你要是过来,我就当是你推我下去的。”
冷泽安掏出手机,额头冒出一阵冷汗:“你别冲动,你下来!”
与此同时,他在手机上编辑起了短信报警。
萧池宇仍未回头,只有一个卓然的背影,屹立在危险边缘。
他好像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