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飘进一些雨点子,密密麻麻打在我的书上,昨天夜里我拿出了包袱皮搁在桌上,而后便如同修习坐忘一样呆坐在一边,再也没有放入一样东西。
令诺师兄按照掌门师父的授意接管了暮云墟,同时也应下了更难得一件事,便是送我下山。师父交代完这两件事,便闭门谢客,同小童二人搬到后山过起了隐居的日子。虽说暮云墟原本就是隐居的地方,在隐居的地方复又隐居,可见是有多不想见人。
令诺师兄十分为难,放下继任掌门的众多事务,晾着等着商讨各种事宜的三位长老,一大早就赶到我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我只道是昨日在我门前站着的阿嗣,放着他在门前不管,待他叩响了门,我才晓得是令诺师兄。
我见他支支吾吾,便问道,“可是师父要你来撵我走了?”
他缄口不语。
“师兄你若是没有话要同我说,我要去大罗宝殿修习了。”
“昨日同师父会面的客人是我多年前的挚友,他地位尊贵,为人却很谦和,师父说他是你母亲的好友,定能好好待你。师兄知道你心中不愿意,但是事出突然,你先同他下山,安顿好,过几日师父情绪平和些,我再同他商量好接你回来,可好?”
我不知是否该答应,但我不答应又如何,“师父的脾气你我都清楚,只怕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令诺师兄别过脸,以袖拂面,拭去了两行清泪,“师兄许诺你,一定会将你接回来,不论多久。”
我内心纵有万般不愿不舍,如此一来,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柜子里的书码码齐,准备搬进包袱皮,师兄止住我的手,“你什么都不要带走,遑论你要去的地方什么都不会缺,这里你始终会回来,我想留个原样。”
我点点头,收拾了几件平日常穿的素服,将羽贝取下,好生的放在柜子里。叠好包袱皮,跟着在门外守候已久的阿嗣,走了出去。
去年冬日,师父的好友赠予他一匹良驹,周身褐色,在日光下泛着赤色的光,额间一簇白色,如同星挂天河,故而师父叫它“星辰”,取自《书·尧典》的“历象日月星辰。”据说它刚来的时候性烈至极,师父花了许多心思调教它,后来我有幸一睹真容,它与我竟意外的投缘,带着我在林子里飞奔,委实乖巧,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师父投来的赞许的目光,如今想起,难免神伤。
暮云墟的界外,小童牵着星辰,把缰绳交到我手中,师父命他带话给我,唯有四字,“好生照看。”
我不知何事,师父突然待我这样决绝,倘若为了不愿接任掌门的事,委实不可能,师父在大事上十分明事理,没道理将诺大的门派交给我打理,可他说将来我晓得了一切会恨他,寻他报仇,以我的认知实在很难想象他能对我做些什么不共戴天的事,便是有,许是他看重的,于我而言并不打紧。
那时我确然是这样想的。便依着不知谁的提议将静启易容成静芃的模样,自己则易容成令慧师兄的样子跟在长者乘坐的马车后面,阿嗣同我说,原来这位身体虚弱的长者是金国的正德郡王,无怪乎贵气的很,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做出一副不情不愿跟他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