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月明星稀,偶有几缕微风,吹的发丝轻舞,灵台甚是清明,我抱臂坐在厅堂的房上,整个旬王府一览无余,中院的膳厅里,王府里的人进进出出传着菜,好不热闹。听说旬王的身体有了起色,来王府走动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近几日府中夜夜宴请宾客,把上上下下的人忙坏了。
搁在暮云墟此时正是万籁俱寂,修行学习的尚佳时分,从前我总是抱着一卷书,躺在房顶上,从日落待到天黑,将尘事一并抛诸脑后,我此时坐在旬王府的房顶才晓得,月仍是那个月,望月的我心情却很不相同,此前的尘事又哪里算得上尘事。
读完一卷书,王府里的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自旬王回府的头一日,小月夫人特地叫了戏班子来府中唱了一堂《东海黄公》,最后这一幕戏是一场人虎搏斗的戏码,一人扮虎,一人扮作黄公,黄公曾学过法术,妄图用法术赢过白虎,哪知施法术不成,反被它咬死。这出戏几位如夫人都非常喜欢,便叫戏班子留下,一连演了这好几天,每晚叮叮咣咣,好不热闹。
今日宴请的正是丞相时逢山,朝堂之事,我原本都是从史书上看看,我祖老子多的是治国平天下的道家之法,这几日听魏珏提起,才晓得这位丞相同旬王很是不合,不仅是政见不合,就连为人处世的方式皆不合旬王的心意,据说他行事狠辣,手下的人做事更是极尽残忍,本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样的理念,委实是可怕至极。我实在不明白,民之固本,这种官吏是如何做到身居高位又不行人事,魏珏说时逢山好几次在朝堂上公然挑衅旬王的威严,二人其实并无甚交集,此前旬王身体抱恙,朝堂上还有他装病避世的传闻,御医上报旬王的身体日渐好转,时逢山主动请领皇命前来探病,居心叵测,来了倒也是不客气,用过晚膳还要听完戏,兴致颇高。
我坐在屋顶上,又跟着看完一整出戏,今日扮虎的这位公子步伐有些飘,像是有些微醺的样子,猛虎扮得一点也不猛,宛若一支病秧子,掌风尚未劈到面门已经东摇西摆,倒是扮黄公的这位委实敬业,猛虎蔫蔫的他却脚下生风,便是猛虎行动的路线同先前套好的略有不同,他边打边赶,终于演出了被“猛虎”打死愤然不甘的情绪,勉强支撑完了整台戏。
我在墙头上看得都想为他叫一声好,碍于不想招来王府的侍卫,只得默默笑了笑。
东边的墙根下窸窸窣窣的响动了好一阵了,我翻了个身,同正在院子里若无其事的对月饮茶的阿嗣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同我微微一点头,继续饮茶。想起方才我笑的时候恰好眼神遇上院子一隅的静启,他正望着我亦是满脸笑容,我仔细想了想,白日里好似未曾同他对过这种暗号,怕是我记错了么。
这个趴在墙根的人倒是挺有耐心,这几日每日陪我读完一卷书,又陪阿嗣品完一盏茶,却什么都不做,我同阿嗣静启白日里商量好了,今夜要探出他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