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魏珏所说,小月夫人三日后果真又命人传话来,说隔日在花园里头等我。
遑论夫人无痛无疾,就是她这个爱聊天的个性,也让我很是受不住,一个比静启还爱说话的人于我委实有些难相处,倘使在暮云墟我早就三言两语打发她再也不敢同我说半个字,可是眼下在这旬王府里,我尚未弄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便不好轻易得罪人,更何况是举重若轻的如夫人。
魏珏思考了半日,说此事还是禀告王爷比较好,恰逢旬王忽然上门来诊病,听魏珏从头到尾详尽的说了此事,他很是平静,同我们讲了一桩往事。
原来这位小月夫人,闺中乃是石逢山的侄女,她的生母原是家中出生贫寒的婢女,是大夫人出嫁时的陪嫁丫头,后来时逢山当了宰相,时家与有荣焉,时二老爷底气足了,便多收了几位填房,就有了这个女儿,只是在家中位份算不得高,便管的不那么严,早年在王城中有个风靡一时的戏班,常到时二爷府上唱戏,其中有个唱曲儿的戏子唤做小木,是个家道中落蒙难的公子,自小读过不少书,不知怎的就同小月小姐分外投缘,不过男女有别,小木知书达礼,回回同小姐说话,都只在来往人多的花园里,两人来往的书信也多是一些交流诗词歌赋的心得,委实正大光明,许是当年二人年纪尚小,根本没有任何私情的想法,只是觉得彼此聊得来,不免说话多,书信多。哪知此事传到了时二爷耳中,心下便计较起了小木的身份,觉得女儿同一位戏子来往甚多,传出去闲言碎语,哪管事实如何,往后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还如何找一个好婆家,越想越气,便随口抓了个错处,杖毙了小木。自打小木死后,小月性情大变,再不同人说话,成日里只将自己关在房中,她本也不是一个要紧的角色,府中子女众多,时二爷也懒得管她,后来时逢山提议同旬王结亲,他立时就想起了这个闺女。
“哎,小月夫人实乃性情中人。”魏珏慨叹道。
我点头附和道。
“这些事在她刚入府时便同我说了,我看她出生亦是可怜人,便多加关照了她。”旬王说。
“难怪传闻说她非常得宠,是王爷最喜爱的如夫人。”魏珏道。
旬王一怔,“那倒也不是,我同她毕竟差了这么多年岁,我看她如同看女儿一般,或许有些骄纵,却当不上一个‘情’字。”
我心中越发同情这位夫人,她说的话半字不虚,一心想寻得的良人,却只当她是女儿,我不知时逢山联亲的目的,书中也曾写有过因权利交换而结下的姻亲,只是当真遇到了,可怜的便是女儿家。
旬王走后,魏珏神情严肃的同我说,“小月夫人那里,断不可再去。”
见我满脸疑问,他接着说,“此前我便知这位小月夫人是时逢山的侄女,但今日我才晓得她并不是得宠的正房所出,我估摸着她多半是时家安插在王府明面上的一枚‘棋子’,若是受到重视,便很是可怕,若不受重视,便更可怕,你必须同她离得越远越好。”
越说我越糊涂,何为棋子,何为受重视,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明白。
魏珏忽然笑了起来,“常言道‘关心则乱’,原来我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