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设在厉鬼修炼的湖底鬼窟,长琴带着缘空返回时,湖水因阵法被搅得乱七八糟,湖底激流、旋涡,纷乱不息。
长琴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开疏忽卷来的暗流,在急湍里可谓是寸步难行。在几次差点被暗流卷进鬼窟之后,他终于不胜其烦,顺着旋涡找到阵眼所在,毁了阵法,这才带着缘空破水而出。
黑衣厉鬼听见长琴轻蔑的口气,绽开黑袍站在他面前,嗤道,“赔我?怎么赔,拿命赔吗?”
长琴斜眉轻挑,不咸不淡,轻笑一声,“初出茅庐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不再多言,怀抱小儿,长袖飘飘,朝阴阳谷方向御风而去。
“想走?!”
一声爆喝。
黑衣厉鬼显然怒火上挑,不肯轻易放他走,此刻黑袍雄展,手中骨萧闪着森严寒光,一段破碎的调子刀削斧凿一般劈空而来。
钻心蚀骨。
林小竹头疼,像有跟大棒槌狠砸她的天灵盖。眼前仿佛天崩地裂,有岩浆滚滚,血液沸腾着在血管里咆哮。她死死地咬住腮帮子,阻止自己痛哼。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捂住她的耳朵。
魏然站在她身前,替她阻挡了一切喧嚣,声音如他的人一样,淡淡的,“凡修炼成厉鬼者,生前必遭冤屈,死后怀恨,积怨不去,归来后,多掀腥风血雨……当年我闭关时,燕云城满城被屠,正是这厉鬼所为。长琴初遇这厉鬼时,本有机会杀了他,可是,他没想到日后因放走这厉鬼会生出诸多事……”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林小竹回头看去,他目光凝视着那方红浪。湖中冤魂在鬼萧的驱使下,再掀巨浪,浪头一个接一个打向白衣。
一身白衣潇洒的太子长琴一手抱着缘空,一手凝气作剑,以万钧之力将压向自己的水墙一劈两半。
浪头无休无止,长琴跳跃翻滚。虽没有落入下风,可终究抱着个孩子,也没有讨着半分便宜。又一次斩断红墙后,一柄银光闪闪的修长弯刀迅速抵向他的喉咙。长琴足尖一转,腾空跃起,脸颊几乎擦着剑刃掠过。
林小竹看得呼吸都凝固了。
漫天雨血纷纷中,只见一缕漆黑如墨的发丝飘絮般落下,转眼消失在风云激荡的湖光中。
一黑一白打得天云失色,虎啸猿啼伴着刀光剑影,轰轰烈烈。
过去良久,长琴怀里昏迷的孩子似是被吵醒,睁开懵懂的眸子,看着满头满脸都是血水的人,迷蒙的发了会儿呆,竟也不哭不闹,只是深出细白的小手,用力攥紧长琴湿漉漉的白衣袖,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脸。
百忙之中,长琴扬手架住劈面而来的弯刀。抽空低头对小儿微微一笑,
见他盯着那柄锃亮的刀发愣,他道,“喜欢?”
小儿眨了眨眼睛,不过五岁上下的年纪,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表情愣愣的,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
长琴不需要他回答,又是一个浅浅的笑,“乖孩子,这把鬼刀顶多算一块废铁,回头义父亲手给你做一把。比这好百倍的。”
言语间尽是宠溺,小儿虽听得似懂非懂,却觉得面前这人和蔼可亲,生出一种喜爱之意,对他咧嘴笑了,既可爱又纯真。长琴不禁笑意更浓。
黑衣厉鬼见长琴和他对战,居然还能分心逗弄小孩,还大言不惭的嘲笑他手中宝刀是废铁,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弥漫着深不见底的杀意,“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竖着走出蝻痂血湖!”然后拼出十成十的力气和长琴撕打揪斗。
厉鬼诡计多端,见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见他每招每式都必然先护着怀中小儿。便心思一转,一边施法掀起更加癫狂的巨浪,一边出招愈发勇猛,却将原本只对准长琴的刀尖转向他怀里笑得正开心的孩子。
长琴抱着孩子躲开打过来的猛浪,一转身,胸膛猝不及防对上一弯银光,银光所至,正是缘空雪嫩的额头。他眼角一跳,心知躲不开,这一剑下去,缘空不死也伤,他忽的松开手臂,一推,缘空立刻朝血湖下坠。
随即,他捂着胸口闷哼,低头,鲜血染白衣。
他没时间顾自己的伤口,任由鲜血涌流,立即转身朝缘空追去。
红色雨水顷刻泼了缘空满身,脸上,头上,都像是裹在一层红漆之中。他这才如梦初醒,受惊幼兽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很快,铺天盖地的湖水就将他淹没,他的哭声刚出喉咙,就被冰冷咸腥的湖水灌入胸腔,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