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浑身无毛的丑八怪,是个啥?”
“黑乎乎的,是乌鸦吧……”
“胡说,看这么大体型,我觉得,是只野鸡。”
“……不不不,是一坨乌碳。”
火凤努力仰头看了看那声音的方向,只见头顶乱七八糟的冒出十几个头颅,奇形怪状,分明是那些阴阳谷的原住民,一个个正好奇的打量着坑底下被烧回原形的自己。
奇怪,刚才火烧那么大,这些妖怪是眼睛瞎还是胆太大,竟没逃,还有这闲情逸致看“风景”?
片刻,有人道,“方才幸亏咱跑得快,不然这条小命得交代。”
“可不?要不是我法力高深躲得及时,被那地狱业火沾到一点儿,现在不死也残咯。”
“是啊,两位老兄可不知道,我手里的这个法宝,可瞬间缩地千里,不管遇到什么祸事,我定立刻桃之夭夭,不然我也没命再回来……说起来,可怜我那老太婆了,她没了,没了啊!”
“……”
火凤挣扎了下,动了动一边翅膀,没有知觉,所幸放弃动弹,躺在坑底睡觉,一边想,阴阳谷位置特殊,若不是有些道行的妖怪,怕真是难以在这个藏龙卧虎的地界混下去。这些妖怪有个保命的法子,倒也不奇怪。
正当周围讨论激烈时,一道尖细的女声忽然压倒众人,“这野鸡烤得外焦里嫩的……能吃吧?”
霎时间,周围静下去。
火凤抬起眼皮,看一眼说话人,懒懒的闭上眼,心道:好一个妖猫精,我记住你了,等本公主伤好了,第一个就刮了你!
安静只持续了片刻,议论声比刚才更高涨。
这时,远处酒楼望台上吃酒的食客中,有一人轻笑道,“这造型,这姿势……甚妙。”
这话一出,声音便如潮水般滚沸。那人又道,“煎煮油炸,清蒸活烹,哪一个吃法都有妙处。不过,在下要说一句公道话,寻常吃法用于寻常食材,对于烤凤凰,需要用千年冰莲熬制方能去其火性,不易伤身。”
“……”
安静片刻,楼下一人忽拍掌道,“说得好,不过这千年冰莲为天界之物,咱一介小妖,上哪儿去弄?”
另一人是个莽汉,撩起袖子大声道,“依我看,奉讲究,直接生吞活撕了它!”
火凤像是睡够了,抖一抖光溜溜的翅膀,抬起眼来,盯着要生吞了她的那人,眼里的火能直接喷出来。
高楼上的人忽然起身,一袭白衣扫过眉尖,一缕清香袭上鼻稍,火凤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身子已经被提在了空中。
冷风刺骨,她欲挣扎。
仰头但见一双笑盈盈的眼眸,明亮如星,她在这目光里看见灰溜溜的自己,只额头上翘着一根可怜兮兮的红毛,她呆了呆,下一瞬就垂下头,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知道自己闯了祸,抬不起头了?”
长琴淡淡的笑声随风落在头上,她把头垂的更低了。
“你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却生了过于张扬的个性,不怕天不怕地,连你父君的话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落得这般,得了教训,也好。”
一番数落,不轻不重。
火凤垂着头,一个字也不吭声。
“因你是天界唯一的公主,身份贵重,天帝又素来宠你,你便不知分寸,几次三番惹事,过去闯的祸可大可小,也就罢了,可是这次,你私入地府,行的是盗窃事,盗的偏又是天行策,现在更是用自己半数仙元引出九层地狱业火,伤了三千鬼兵鬼将,这结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梁子,而是打破了天界和冥界几千年的和平,捆的是两界无数生灵的命。”
火凤只觉脸上烧的厉害,咬着舌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不知何时,身边的风停了,清冷的雨淅沥落下,他们停在一侧轻舟上,火凤偏头,重山携绿,染了半湖烟雨。
长琴见她沉默,叹了一声,心知她那咬死不肯低头的性子。展开袖袍,将火凤掩住。
她头上笼着一袭温暖,宛若风雨声停了,心也跟着静了静,才开口道,“我只是、好奇。”
五个字,她鼓足了勇气。
长琴在舟头站了半晌,气愤早就被她从小到大的任性胡为磨得没有了,抬手轻扣在她头顶,大拇指压一压她的脑袋,轻柔的动作,沉重的仿佛千钧。
他道,“顺着冥河,一直往南,就可以离开阴阳谷,过奈何桥,进入人界,那时,孟章神尊和茵竹仙子会照顾你,直到恢复仙身。”
他刚说完,舟内就有人掀帘而出,当先那人是青袍隽秀的孟章,后面跟着身量娇小的绿衣仙子。
一日前,长琴就将阴阳谷发生的事一一写了手信,用仙力传回天庭,告知了彼时正察觉冥界异动而提前出关的孟章神尊,一得知此事,他就带了茵竹一同前来,在冥河畔以轻舟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