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老宅处在京城的中心区。寸土寸金的地方，九大世家依然园林圈地，围绕政治中心区而居。所以京城最中心反而成了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最精密悠然的地方，仿若城中桃源。林小一跟着莫涯进入主院的时候，养父母和几个堂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莫家到他们父母那一代是三个兄弟，到他们这一代又是三个兄弟，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在12岁之前，莫风雨是备受宠爱。

可是如今，林小一站在昔日亲人面前，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

还是莫妈妈上前抱住了林小一，哭着说道：“乖女儿，你终于肯回来看看妈妈了。”

林小一眼里的泪水再也藏不住，狠狠流了下来。

莫妈妈又把站在一边有些失落的莫心安拉到怀里，左右看了看，笑里带泪的说道：“果然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命运送了我两个女儿。”

听此，孤春的眼神暗了暗。

莫爸爸也擦着眼角的泪说道：“都别站着了，孩子累了，让他们去休息吧。”

莫妈妈点头，说道：“风雨，你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个，里面东西妈妈没让人动过，快跟着你哥哥去休息吧。”

林小一点头，拉着孤春准备走。莫爸爸又说道：“风雨，去房间休息一下，换件衣服。你爷爷在书房等你。”

林小一愣了一下，爷爷，当年最疼她，也最狠心的人。

“风雨呀，你哥哥早就说了你要带朋友来。所以妈妈让人收拾好客房了。莫妈妈又把孤春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才说道：“这姑娘长得真好，叫什么名字呀？”

“孤春。”

“孤春？”莫妈妈重复了一下，心下觉得这名字很奇怪，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名字呢。“姓什么呀？姑娘。”莫妈妈又问道。

这次孤春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以前姓唐，现在姓岱。”

说这话的时候，孤春又看向吴经理。但吴菲却毫无反应。

聊到这里，莫妈妈没有再多问，任由林小一牵着孤春走了。但是莫家的主卧和客卧是分开，客卧在单独的院子里。林小一刚开始还想给孤春换一下房间，但看到是吴菲引着孤春去房间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想来，孤春也是希望有属于她和女儿的空间的吧。

回房间后，林小一打开衣橱，发现细心的莫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她这个年龄段适合的衣服。林小一拿起来比了一下感觉大小长度正合适。她选了一件宽松的T恤和半裙，换下了身上的白色长裙。

书房里，爷爷果然在等她。林小一看着那个背影迟迟不想上前。当年，知道她并非莫家骨血后，是最疼爱他的爷爷第一个要求她跟着‘亲生母亲’王姨离开莫家。八年时间里，林小一总是在想，爷爷可能根本就不爱她，或者说爷爷爱的只是莫家的孙女并非她莫风雨或者林小一。

“既然来了就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莫穿林回身说道。

林小一进来后才发现书房里还有大伯、二伯、莫爸爸以及哥哥莫涯。人这么全，看来不单是为了叙旧。

林小一按以往莫家小辈的顺序，挨着她哥莫涯旁边坐下。莫涯递上一杯茶，是她爷爷爱喝的碧螺春。

“风雨，你还恨爷爷吗？”

正闻着茶香的林小一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恨谈不上了，本来就没有血缘，又怎么能要求人家视为己出。不恨？感情在那，伤害在那。谈不上恨，至少是有些怨的。

“风雨没有恨过爷爷。”想到这里，林小一答道。

“不恨，但是怨吧。”莫穿林接到，语气有些悠远，正如这茶香，飘飘散散百转千回。

“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林小一呀？”莫穿林又问道。

“无名无姓，随便取的。还得生活。”林小一回答的也简单。说起来，林小一的性子和莫穿林像了个十足十，都是通透又敏感，嘴上还有些不饶人的刺。

“所以为了生活就去当大师了。”显然，老头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您可以说的直接点，叫神棍就行了。”林小一放下茶杯，抬起头来说道。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莫爸爸和两位伯伯只得起来打圆场。

“爸，您和风雨生什么气呀，她还是个孩子。”莫爸爸说道，得了他爹一个白眼。

“爸，风雨没来的时候您那么挂念她。好不容易她来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句话。”这是莫大伯说的，得了他爹一声‘哼。’

“爸，您老消消气，不是还有正事要和风雨谈的嘛。”这是莫二伯的，他爹听完直接把头转到一边了。

正当莫涯摩拳擦掌也准备上场时，老头自己转过头来说道：“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劝我，怎么不去说说这个小丫头呢。八年没见，就是这么对她爷爷的。我说什么了，我不就问她为啥改了个名，她就在那跟我刺来刺去。啊。再看看她办的这些事，又是去娱乐圈当神棍，又是和小明星不清不楚的，我说她了吗？我还没开口呢，就被她刺挠。你们，怎么不去教育她呀！”

小老头一顿咆哮，屋里四人全闭了醉。说起来，爹是自己的，孩子是人家的。万一再把风雨说的不开心了，又来个八年不见怎么办。当然，这些话莫家儿孙只会腹诽。

不过听到这里，林小一也忍不住笑了。自己的家人如此可爱，刚刚那点矫情也早就烟消云散。林小一知道他们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也就她和孤春的事和盘托出了。当然，涉及到岱山女神、且末等其他神官的事，林小一自然都没说。毕竟不是所有神仙都喜欢在凡间留下姓名。

莫家几人听完俱是陷入沉思，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若说对神鬼之事完全不知，那纯属扯淡。但也从未有过与其如此接近的距离。

莫穿林自知在这些事情上，莫家帮不上风雨多少忙，能做的止多是不添乱而已。而且现下，他还有更关心的事情需要风雨解答。

“风雨，其实今天叫你过来还有别的事想要问你。”莫穿林有些踌躇又有些焦急的问道。

林小一低头喝了口茶回道：“我知道的爷爷，我确实不是王姨的女儿，也不是莫家的女儿。至于心安，我并不确定，可能还需要检测。”

“可以详细说说吗？”老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小一看向莫穿林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丝怜悯。这个老人为唯一孙女的事情承受了太多。

“当年，我跟王姨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就得病了。后来您给的那些钱我就都拿来为王姨治病了。病情恶化后，医院说需要换骨髓，让我去检测。可笑的是，别说骨髓，我连血型都跟她不一致。了解到情况后，我就直接做了DNA检测，结果是我和王姨并没有血缘关系。”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爸爸眼神里多了些期待，他忍不住看向林小一问道：“既是如此，那你怎么能确定不是我的女儿呢？”

林小一看向莫爸爸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当他的女儿。

“当年，莫家做DNA检测的报告我看过。关于我个人方面的检测结果，两次测试是一致的。”

“老大，再给心安做一次检测吧。记住，一定要秘密进行。我到要看看究竟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背后搞莫家是非。”莫穿林吩咐道。

随后他又看向林小一慈和的说道：“今天不早了，风雨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结果出来后咱们再讨论。”

林小一点头，起身出门。回卧室的路上她还在想，这次老爷子是真生气了。莫家是开国元老，世代功勋。即便是在九大世家里也是属于上三家行列。只是没想到，在孙女的问题上却一再被人耍弄。

当年，莫家抱错女儿这件事可是世家内的大笑话。因为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是非常重视子嗣血统的。而且每家都养了私人医院，定期为家族中人体检。就算出生的时候会出现极小的概率抱错，但后期也是一定会检测出来的。但莫家却偏偏十二年都没有检测出来。而且据林小一当年的了解，她的个人检查结果和信息每次都是被篡改或者调换过得，为的就是防止莫家看出来。而且这一调换就是十二年。

如此打脸行径让莫家很是颜面受损。老爷子当年是发了大火，几乎将私人医院全部换血了一遍。只是没想到，八年后，这一状况再次上演。林小一知道，莫心安是莫家女儿的可能性极小。因为王姨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自己女儿，对自己几乎是不闻不问，冷漠异常。但却一直到死对莫心安念念不忘，即便是莫心安的骨髓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她也宁愿去死也不牺牲莫心安的生活。这样的感情，大概除了母爱是无法解释的。

可怜又可叹的是，莫老爷子已经八旬，却从未见过亲生孙女一面，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更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