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沈青玉酒醒了,东方依的腿正压在她身上,嫣巧搂着姐姐的腰,姐妹二人睡得正香。
她记得昨晚二人忆起往事相谈甚欢,还拉着嫣巧一起喝起酒来,竟然宿醉忘了归家。
沈青玉头痛欲裂,担心高明棠起疑心准备起身回府,她将东方依的腿移了开,犹豫再三并未叫醒嫣巧。
他们姐妹二人难得见面,便让他们再睡会吧。
一出门钱书安忙将醒酒汤端给她,沈青玉一口喝下去舒服多了,关心起他的伤势,“你的伤如何?”
钱书安因前两日丢了沐语乔,十分愧疚,向她请罪,“师姐,是书安无能,请您责罚。”
寻常他看不起唐一万,与他处处比对,觉他什么事都办不好,如今他已经两次失手了,再无颜面见师姐。
沐语乔半路被人劫走沈青玉并未料到,此事颇为蹊跷,何况劫走那人躲在暗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多加责备,以免乱了军心,只问起了要事,“与你交手那人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是琼亲王身边的内侍纳兰栀,自那晚后他们便在临安落了脚,我们的人不敢近身,一直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行踪,暂无异常。”
果然如她所料,纳兰栀是琼亲王的心腹,曾是先帝身旁的大内高手,别说钱书安了就连她都不是他的对手。
十年前那场暴乱她还记忆犹新,琼亲王嫁祸高家谋反,勾结邻国逼宫,将南景煜困于皇城之中。
好在沈相为高家翻了案,事先将高家放了出来,当时的高家仅仅指挥着御林军不足千人奋战拿下了这场胜利。
后皇上念及先皇遗诏并未将琼亲王处死,只是撤了他的摄政王,削了王爵贬谪到了巴蜀,若非急召永不得来帝都。
如今他瞒着众人来了临安,定是冲着沈家与高家联姻而来,沐语乔之事一旦和琼亲王扯上干系,就麻烦了。
沈青玉心头一震,沐语乔果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当初就该一刀给她个痛快,若是今后他二人联起手来可不妙,今后得小心应付了。
“继续观察,有任何异常速速来报。”
沈青玉一边从后门离开一边交代他正事,“你一会去户部捐十万两银子,就说是为南海大涝捐的,不要提摘星楼的名字,免得惹起不必要的猜疑。”
“是。”钱书安接话,又满是疑惑,“咱们商贾每年的赋税不低啊,可这国库怎就这般空缺呢?。”
沈青玉驻足,思考他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的疑点,我大哥刚接任户部就摊上这样的事,避免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你派人去查查,看这银钱究竟是流入了何处。”
“是,幸得大公子有您这样的妹妹,否则这十万两他就算筹半年都不一定筹得齐。”
沈青玉听他马屁拍的,愉悦的一哼,“谁让咱们庄主大方呢。”
左右花的是东方依的钱,她又不心疼。
沈青玉走了不多久东方依也醒了,她替妹妹盖好凉被,想起昨晚沈青玉所说之事,起床去逮孟知年。
孟知年是替沈青玉代管摘星楼,忙得整五层楼跑,东方依好不容易在四楼逮到他,见他在忙也不好直接上前,索性就站在远处好好观察一番。
虽然他们自小在山庄为伴,可现如今也鲜少接触,她倒要好好给妹妹把把关。
“孟掌柜,我说你这墨肯定有问题,我这书法怎么可能比他差嘛!”
今日丹青坊举办了一场书法友谊赛,这杨涟公子书法是众人中数一数二的,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对家的张公子,心生怨气对孟知年发起火来。
“杨涟,咱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你何必为难人家孟掌柜。”张公子走过去说理,那杨涟依旧是不依不饶。
东方依乃一介粗人不懂什么丹青书法,她想看看孟知年会如何处理。
孟知年瞄了一眼那两张书法,杨涟虽书法出众,下笔间却少了一股劲儿,他上前给气急败坏的杨公子倒了杯茶,温和道:“杨公子,这是在城南孙家采购的墨怎么会有问题呢,难不成你是怀疑孙家贩卖假墨不成?您的书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直追二王,想必是昨晚喝的多了还未醒,这下笔没劲儿,您不妨再好好歇息歇息再来与张公子比,如何?”
此话一来夸赞了他的书法,二来为延迟比赛找足了理由,这杨公子立马笑逐颜开,扫尽一切阴霾,“还是你孟掌柜会说话,你们楼主有你还真是省心不少呢,哈哈哈。”
孟知年也跟着淡淡的笑了。
东方依远远的点了点头,见他要下楼去也跟上了步伐。
“掌柜的,您快去瞧瞧吧,这林老爷的悍妻又来了!在二楼打起来了!”小二急急忙忙的跑上来与孟知年打了个照面,孟知年听他急切语气不由得加快脚步去了二楼。
在二楼的楼道上,一夫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满世界追打自家男人,东方依见孟知年过去处理,拉过正要下楼的小二问起:“这彪娘们什么路子?”
“回庄主,那是林老爷和他的夫人。两个月前这二人因林老爷要纳妾起了争执,于是林老爷一气之下跑到咱们这里长住,这不他夫人都来闹了几回了。”
“真是有够丢人的。”东方依啧啧道,放小二去一楼跑堂。
这家长里短的,孟知年能应付的过来吗?东方依靠在栏杆上看戏。
“我就不回去,有你这种悍妇我才不要回去!”林老爷被打的满楼道跑,见孟知年来了赶忙躲在他身后。
“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老娘打死你!”林夫人一鸡毛掸子打过来,孟知年及时抓住她手中的鸡毛掸子。
林夫人呵斥着他,“你给我放手,关你什么事啊!”
“林夫人,您今后可还想在临安城待下去?”
孟知年这句话说的不同于方才的溜须拍马,对待无理泼妇并非好言相劝,说起利害关系也是不减气势。
“你什么意思?”林夫人才不怕他,叉着腰就要跟他骂街。
孟知年故意用眼神扫视了四周,林夫人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因她这一闹所有的房客都看向他们三人。
“林夫人,林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吧。若是您再这幅形象,日后谁还跟林老爷谈生意。”孟知年语气温和了些,林老爷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也在背后附和。
林夫人双颊羞的绯红,竟委屈的哭了起来,“只要他不提纳小妾,乖乖回府里去住,我就再也不闹了,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让林老爷也有些动容,孟知年将他拉到林夫人面前,“夫妻哪有什么隔夜仇,要是早些说清楚,何必闹成这样。”
林老爷将夫人搂在怀里,“夫人啊,你快别哭了,为夫知错了。”
孟知年将他们送进房内好好谈谈,终于是得了个清净,他正要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东方依在远处叫了他一声,人一下就冲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老孟!”
孟知年轻手拿开她的手臂,对她半躬行礼,颇为心虚,“参见庄主。”
东方依摆手让他别来这套,一脸八卦的凑近他,“方才我都瞧见了,你做的不错,我很满意。”
孟知年不知她何意,后退半步,“庄主?”
“听说嫣巧姑娘倾慕你可是真的?”东方依道出来意。
听到这话后孟知年忐忑不安的跪下,怯怯的低着头,“属下从未对嫣巧小姐有过逾矩的念头。”
看他这反应就是有戏了,东方依忙拉起他,她极少这般正经说话,“你起来说话。老庄主走的早,长姐如母,我可只有这一个妹妹。她既倾慕于你,我便认了,你若是也喜欢她便主动接纳她。小姑娘家的最爱面子,你要一直拒绝她,就不是伤她的心了吗?”
孟知年迟迟不敢抬头看向庄主,他自十五岁起便听从了老庄主的安排到沈家伺候,这半生的悉心照顾,他见识嫣巧从天真烂漫的孩童到明眸皓齿的少女,说不动心那是假话。
可他怎敢,他是侍卫,她是小姐,自己根本配不上她,所以他一次次的拒绝,每次看她为情神伤,他亦是在心头懊悔。
半晌后,他终是抬起了头,似乎是挣扎了良久才说出来心中的顾虑,“可属下长了她十二岁。”
东方依想年龄是哪门子问题,若有朝一日她嫁给了一个年岁小她的男人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么想着她大力地拍了拍孟知年的肩膀,郑重其事,“我想这世上在无人比你更了解她了,我常年不在她身边,若你们在一处,有你护着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放心的多,我可不愿看到她在为你情伤了,明白吗?”
原来今日庄主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竟是为了此事,孟知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既然庄主都这么说了,他姑且就随了自己的心,名正言顺的护她一生一世。
等嫣巧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起来后不见小姐的踪影着急赶回去,孟知年拿着包子叫住了她。
“拿着路上吃。”
他这般铁汉柔情,嫣巧哪里受得住,她开开心心的收下,一路裹在胸前往沈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