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高家的迎亲队伍就快到了,沈青文拉着窦心莲在门口迎她,同她依依惜别。
自妹妹的婚期定后他大受打击,昨夜还是窦心莲安慰了他一个晚上,想了想,其实他们都一样,高明棠未必不是良婿,只要是她愿意嫁,他就认了这个妹夫。
妹妹想要的皇上给不了,他亦是给不了,如今他只愿他二人琴瑟和鸣,就够了。
说完话沈青文将一红色的食盒交到她手上,“我差尤记送来了这盒喜饼,我知你喜欢。”
沈青玉满眼惊喜的打开食盒,取出一个吃到嘴里,喃喃道:“我同你说过,尤记有娘亲的味道,你亦从未忘记过。”
边说着泪水已经流了下来,窦心莲用手帕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沈青玉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六岁,她的外祖父是江南林家,家里做着糕点生意,乃是皇商。母亲林氏做得一手好糕点,若不是嫁给了爹爹,她早就接管了林家。
从前娘亲总爱给他们兄妹做不同的糕点,她欢喜得紧。
那个下午,她看着娘亲湿漉漉的躺在那里,胸口没有起伏,年幼的她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哥哥骗她说娘亲去了一个安静又美好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嫁人了就会回来看她。
于是她再也回来过。
一次偶然,她吃到了尤记便认定了是娘亲还活着,她不止一次的找过尤记的老板娘,找过后厨,却一次次的让她失望,之后便再不闹着找娘了。
从此离开沈青文,便再无人懂她和尤记的渊源。
“妹妹,不管到哪里,哥哥永远护着你。”这便是他能给她的最后承诺。
沈青玉张开手臂感激的拥抱了哥哥嫂子,再也说不出话,随他们二人去祠堂拜别娘亲。
娘,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面色深沉的出了祠堂,由嫣巧扶着一路到了相府门口。
相府外是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沈青玉盖上了盖头出来,却未见着花轿,人群中高明棠一身喜服骑在马背上,翩若惊鸿,身后浩浩荡荡的将士组成了迎亲队伍。
这排场够大,世人皆道高将军是爱惨了沈小姐。
只见高明棠轻松跳下马,小跑至相府门前接她。
沈青玉有些不明所以,看着高明棠对她伸出了手,示意跟他走,“怕花轿被人劫走,所以我亲自来了。”
看来他还是没忘记她曾做过的荒唐事,可这天底下有谁敢来劫她的轿子。
沈青玉笑而不语搭上了他的手,任高明棠拉着跳上了马背,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准备好了吗?”
他沉着声贴在她的耳边,沈青玉顿时双耳羞红,心亦不由得一痒。
高明棠牵着缰绳利落的朝着高家奔去,身后的将士让出一条道路,跟着小跑上去。
风吹起她的盖头,高明棠伸手抓住交到了她手上,沈青玉与他的目光撞上,看着他认真齐驱的样子,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笑的难以自控。
须臾又恢复了冷淡,她使劲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动心,毕竟她可是耍了他两次,还差点害了他性命,若是被他知晓哪里还会和和气气待她。
沈高两家这场婚礼在临安城上演的热闹非凡,看戏的路人围在路边,似乎忘记了不久前沈小姐的罪行,纷纷向他们道出祝福。
谁也没有注意到今日的尤记关门歇了客,老板娘坐在二楼窗边看着满城的热闹,略带细纹的眼角落下来一滴泪。
等到新人路过时,她伸出手却欲言又止。
“夫人,喜饼已按您的吩咐送去了。”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句,等热闹散去再见不到他们身影,起身合上了窗。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高家,沈宇鸿随高家二老来接亲,看到爹爹面色铁青,沈青玉慌忙的将盖头盖上。
沈宇鸿是觉得有失体统,偏是高明棠提议亲自去迎亲,高家又门风开明,他也不好再斥责什么。
依着婚礼流程,高明棠背着沈青玉一路跨过了火盆,进到了拜堂的大厅,嫣巧跟着沈青文夫妇紧赶慢赶也终于凑上了热闹,只是她身边还拉着个陌生女子。
那女子生的一张苦瓜脸,有话想说却是张不开嘴,她不是别人,正是被易容点了穴的沐语乔,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新人拜堂。
高堂上坐着高家二老以及沈相,赐婚人皇上称病并未赶来,沈宇鸿心知其中缘由。
沈青玉并未多想,她拿过高明棠手中的喜结,听着喜婆祝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与高明棠深情对望,眼前是一层薄薄的红纱,她忽然踮起了脚揭开盖头准确无误的在男人嘴边亲了一口。
高明棠还来不及看清她的朱唇,她的脸再次被盖头蒙上。
他向来不苟言笑竟被她此举搞得脸上起了一层红晕。
沈宇鸿脸色难堪至极,此举简直有伤风俗,这哪里是端庄大方的沈家小姐,同那女痞子有何区别!
沈青玉全然不顾周围人的议论,他们说什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做给沐语乔看罢了,要她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
气死她!
不过高明棠害羞起来,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不想她简简单单有心的一个动作,正正侵略了高明棠的城池,唇间仿佛还残留着她柔嫩的触感,心头也越发激荡。
“送入洞房。”喜婆最后一声礼成,高老爷开了席,众人开始吃酒。
看着二人牵着离去的身影,沐语乔的穴道被嫣巧解开,她索然无味地垂下了手。
如今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宛若是大梦一场空。
一进新房,高明棠便霸道得将她抵在门口,他尚在回味方才那一吻,看着她的盖头不知所措。
沈青玉猜测定是方才让他难堪,这大少爷想要轻薄她,她用力的推了推他,故作含羞道:“你该去回酒了。”
高明棠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慌张,放开她后神色匆匆得离开了房间。
沈青玉碰上房间门,大大松了一口气,扯下盖头就毫无礼节地瘫在了床上。
不过亲了他一口就这样了,这男人莫不是在荒蛮之地憋坏了,今晚上可怎么办?
这男女之事她毕竟是没有经验,若是高明棠来强的,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和他打起来…
沈青玉神色复杂的坐好,从怀里拿出了爹爹给她的那本书来看。
她昨晚还在猜是什么东西,甫一翻开,她的脸红的不比高明棠轻,说是猴屁股也不为过了。方才在大堂之上她还未觉得有伤风俗,此刻却觉得有几分羞耻。
这竟然是一本有关男女之事的春宫图!
沈青玉不禁荒诞一笑,爹爹还真是有心了,说不方便与她口述就送了这么本书给她临时学点经验。
正巧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她起来拿了些糕点果子,正襟危坐地翻书来看。
看完后她的内心毫无波澜,这书上的男女裸着身子,姿势怪异,人们竟称之为床第之事。
明白了,她将这书扔到了一旁,又觉得不妥,若是被高明棠看见误会了可不好,不如一会让嫣巧拿去毁了吧,于是她又将书重新拿红布包好。
天色渐暗,沈青文喝了不少酒直扑过来,搂住了高明棠的脖子。
高明棠忙将他扶住,哪知大舅子一个酒嗝打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姓高的。”
送沈青玉回沈家那日,这位沈大哥上高家来教训了他,说是她的胃不好,得养着,又交代了他些平日里沈青玉最爱吃的食物才愤愤然离去。
“我妹妹,她最吃不得苦。”
高明棠冷淡得将他的手拿下,“我知道,大哥你之前说过了。”
沈青文再一次搂住他,言语间竟流下了热泪,“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窦心莲见状赶紧过来将他扶正,“青文,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沈青文不轻不重的推开了她,带着鼻音撒娇道:“你让我跟妹夫多说两句,好不好?”
窦心莲跟高明棠陪笑一声,看沈青文这失态的模样,只好去找爹来。
沈青文记忆中不同模样的沈青玉一一浮现在他眼前,从婴儿到幼年,再到少年时,成年后的一身紫衣华服化作了火红的嫁衣,她在温柔的流泪对自己笑着。
“我妹妹她,她喜欢下棋,喜欢丹青,喜欢舞剑,可她最不喜欢...”沈青文看着高明棠,话里充满了警告,“她最不喜欢与人,共事一夫。你切莫在外拈花惹草,做对不起她的事,听清楚了吗?”
高明棠明白他的话,颇有些不耐烦道:“大哥,你放心吧。”
沈相跟着儿媳过来见儿子发了酒疯,上前将沈青文拉开,沈青文一向沉稳,此时却在人群中声泪俱下,失了态。
“我如何放心得下?她自幼没有娘亲陪护,是我,也只有我将她护着!她是我疼在手心里的妹妹,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当初吃了多少苦!高明棠你若敢让她伤心,我定不会放过你!”
高明棠整理整理衣衫,对沈相颔首,“爹,大哥喝多了,不如先送他去休息吧。”
沈相应着声赶忙将儿子送走,这个女婿他是一万个满意。
高明棠再回到酒桌应酬,却在想沈青文方才的话,想她吃的苦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