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南韬芜会因此离去时,须臾片刻,沈青玉突然站起了身,引得在场的大臣皆是吸了口凉气。
南韬芜犀利的眼神与她相撞,沈青玉毫不避讳,佯装愉悦。
高明棠拉了拉她的裙摆要她坐下,俨然这些人是冲着他们夫妻来的,她如此冲动怕是又要惹出事端。
沈青玉执意要出头,她眼里光泽流转,望着沐语乔淡淡地说着,“姑娘的舞蹈甚好,就连眉眼也有几分似我,王爷可真是慧眼独具。不过我南国一向以武为尊,不如让臣妇也给大家舞上一剑助助兴可好?”
最后这句是面向南景煜请示,南景煜已猜到她的意图,今夜南韬芜摆明了就是带着沐语乔到高明棠面前来向她挑衅,虽说皇后替她解了围,想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忍气吞声。
“青玉!”高明棠试图制止她的任性胡来,然而沈青玉抓起桌上的酒壶,她一边从座位上走下来一边拔了侍卫的刀,表情决然地走上去。
大内侍卫恐皇上有危险,个个伺机而动,南景煜出言要他们退下。
姑且再放纵她一回吧,他倒要看看如此情境下她会作何反击。
沈青文察觉不妙,她怕是犯了病。凡是有关沐氏母女,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会做什么,如今当着众人面可如何是好?他暗中替妹妹捏了把汗。
沈青玉径直走到了沐语乔面前,许久未与她这般平视着讲话竟有些不习惯,笑里藏着刀子,“姑娘方才的琵琶可谓是一绝,不知可否为青玉伴奏一曲?”
沐语乔不敢接她话,她慌乱的看向了南韬芜的方向,沈青玉也随之投去了笑容。
她心中自知此举不妥,可她沐语乔不就是想在众人面前出风头,不是想高明棠对她高看一眼吗,那她就在帮她一把,至于结局如何她也不敢保证。
南韬芜倚在座位上侧头看她,还真是有趣,这位将军夫人果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受不得一点委屈,今夜有好戏看了。
沐语乔不知她这是打什么算盘,但定是要为难自己,她不过是素来如此,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当年做的那些恶事,将自己和母亲逼上了绝路。
再看了眼王爷,南韬芜用微笑示意她配合沈青玉。
犹豫良久,沐语乔点了点头,拿着琵琶同她走上了方才跳舞之处。
拨动手中的琵琶,沐语乔的眼神望向了高明棠,他的脸上充满了紧张与担忧,然都是为了沈青玉这个恶女人,没有一处有她的身影。
听到琵琶声起,沈青玉将手中的酒壶向空中抛去,随即一个转圈,手中的刀尖接住了酒壶,酒壶顺着刀一路向下。
她抓起酒壶仰头一喝,身姿轻盈一跃而起,一手抓着酒壶,一手舞着剑,可眼中的目标始终追随着沐语乔,脑海中一幕幕都是沐氏丑恶嘴脸。
“老爷不在我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要你给乔儿做丫鬟!”
“还不自称奴婢,你以为你还是沈家大小姐吗?”
“贱丫头!你给我滚开!”
“还不把你身上这件新衣服给我脱下来!”
心中的怨念越发累积,只要一刀刺去就能杀了她,杀了她一切顾念都没有了,杀了她,杀了她啊!
她的眼神太过凶狠,令沐语乔心生畏惧,手下的琴弦也越拨越快,直到拨断了一根,手指尖渗出了鲜血。
琴弦断,声音落,沈青玉也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直直地刺向了她,纳兰栀有意阻拦却被南韬芜拉住。
沐语乔被眼前的刀吓得花容失色,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琵琶掉落在地,生生摔成了两半,无比狼狈。
见好就收,沈青玉蓦地收回剑,半蹲下对皇上行礼,“是臣妇失礼了。”
南景煜淡笑,果然还是那个沈青玉,一如既往的睚眦必报,对挑衅之人从不手软。
沐语乔好半会才恢复了平静,她慢慢爬起身,将碎了的琵琶捡起,退到一旁,再看向仍无动于衷的高明棠,泪水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她今日来做的这一切,无非是要他认清沈青玉的面目,难道在他心里那个女人远胜过一切?那些誓言都不作数了吗?
南韬芜出人意料的带头鼓起掌,众人也纷纷称赞,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对着沈青玉说道:“将军夫人果然是好身手,既然都献丑了,不如就和本王的内侍切磋一番如何?”
沈青玉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一旁的纳兰栀也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似乎是要将她羞辱一番。
沈青文起身欲开口阻止,却见高明棠离席走了过去。
纳兰栀武功高深莫测,若真打起来她绝不是他的对手,可不战即败,沈青玉正要硬着头皮答应,高明棠却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将人护在了身后。
“内人不过是花拳绣腿,若王爷真想看比武切磋,不如让下官同纳兰大人比试可好?”高明棠拱手对他颔首。
偏首,她抓着高明棠的衣袖,心中五味杂陈,有高明棠挡在身前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方才她不是手下留情,如若不是那根弦断了,她或许会真的杀了沐语乔以绝后患,然当着众人面,她也会将自己送进大理寺,好在及时恢复了清醒。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落下了这样的疯病,一见到这对母女就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当年她才会给了那女人三刀。
“甚好。”一旁的纳兰栀求之不得,“早就听闻高将军功夫了得,今日得幸了。”
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沈青玉不安的将高明棠拉住,他虽然带兵多年,可论武功不一定打得过纳兰栀。
台下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南景煜留意这一切,开口缓和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朕邀请众卿来共庆团圆,怎么弄得刀剑相向的,来人,赏黄金百两给这位姑娘。”
沐语乔走上前接受赏赐,高明棠拉着沈青玉转身回座,擦身而过时沐语乔不慎脚崴,高明棠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还不等她站稳,沈青玉就已拉开高明棠,顺势将沐语乔拉入自己怀中,贴心道,“姑娘,可要看路啊!”
沐语乔仓皇起身站好,“多谢。”
沈青玉由高明棠拉着继续往回走,眼底越发阴寒。
“谢皇上赏赐。”沐语乔叩谢恩典,退到南韬芜身边。
看够了今晚的热闹,南韬芜再没了兴致,起身说道:“皇上,臣的头疾又犯了,恐不能陪皇上赏月了。”
他略带歉意对南景煜一拜,很是虚伪。
“既如此,来人,送亲王回府歇息,好生照料着。”南景煜也做起客套,假笑着看他三人招摇的转身离开,眸光微暗。
等琼亲王离去后,这中秋晚宴才算是真正开始,众人赏着明月饮酒,世家公子们互相吟诗作对来赢取姑娘们的芳心。
高明棠向内侍要来一杯醒酒茶给她,“醒酒茶。”
沈青玉心中不悦,想到他的手落在了沐语乔身上,忍不住对他发起了脾气,“怎么,你是觉得我喝多了?”
高明棠不知她忽然发什么脾气,只好亲手把醒酒茶放在了她手上,“为了你好,生哪门子气。”
他居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哪儿错了,沈青玉气得将茶杯重重放下,“是我在生气,还是你在找事?”
不等高明棠开口,她又咄咄逼人,“还是你觉得她跳舞跳的比我好看,腰比我细,脸蛋比我好看,还比我温柔?你要喜欢她,那你娶她啊!你娶我一个爱生气的做什么?”
一时气话,不知为何原本喧闹的宴会竟在这一刻鸦雀无声,她无理取闹的话大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高明棠一头雾水,脑中还在组织反驳的言语,直到旁边醉酒的大臣说了一句,醍醐灌顶,“将军,准是方才那舞女一直瞧你,夫人吃醋了,您还不快哄哄。”
沈青玉因这话羞得无地自容,气得就要离开,高明棠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去哪儿?”
“尿,尿急。”她一个名门闺秀竟然说出这种污言,甩开他就逃离这热闹的场面。
高明棠本想追过去却被那位醉酒的大臣强拉着灌酒,“女人心,海底针,别管她了,将军,咱们喝酒。”
盛情难却,他只好坐下木讷的喝起酒来。
他不是没察觉到那位姑娘的眼神,她果然是南韬芜派来接近自己的,不论他们是何目的,有何过节,他都不能负了青玉。
想不到她吃起醋来,竟是这般,高明棠欣悦地摇了摇头。
走远后沈青玉如释重负,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荷塘,此时的荷花早已凋零,接着一个个绿色的莲蓬。
她倚坐在栏杆上,若有所思。
面对南韬芜的挑衅,她不能熟视无睹,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可能会真的杀了沐语乔。
她根本无法预计下一次见面他们会做什么,该死!当年就不该保留那一丝恻隐之心留那母女性命!
沈青玉懊恼地捶着栏杆,身后传来了南景煜的呼唤,她慌忙掩饰内心的纠结,疲惫的抬起了眼,看着南景煜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时隔三个月,再见面时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是他的臣妻,他是她的君上,除了公事再无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