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玉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时身边只有嫣巧陪着,心中不免失落。
“小姐,您醒了,赶紧把药喝了吧,您今儿吐了那么多血。”嫣巧担心她的身子,忙将药端来。
沈青玉只觉得心口微疼,近日来这身子也未免太弱了,摆了摆手,自是拒了药,“给我倒杯水。”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顿时舒服得多了,“我今日可干了什么荒唐事?”
她记得高明棠揭穿了她的谎言,而后发生了何事便不明晰了,一去想便头疼欲裂。
“白日里您犯了疯病,是姑爷点了您的睡穴,您先把药喝了吧,不然拿什么力气去对付那个庶女。”嫣巧使出激将法,沈青玉却转过了身子。
“有什么用呢,他已经知道当年是沐语乔救了高家,我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她垂下了眼眸,心灰意冷。
嫣巧紧紧握着她的手急忙安慰,她不想看见这样受挫难过的小姐,“小姐,您别这样说,姑爷他是在乎您的,他都是为了不让您受到惩治才答应娶她的,您都没见着那些百姓是怎么说您的。”
沈青玉长叹一声,她不知道高明棠是为了她还是单纯的就为了娶沐语乔,想着想着竟不争气的哭了。
“小姐,您怎么哭了?您别哭了,嫣巧难受!”嫣巧拿手绢擦着她的泪水,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受这等委屈,哪怕是皇上她也忍住了。
“没事,姑爷呢?”沈青玉坚强的吸着鼻子。
“姑爷去二少爷房里歇息了。”
“去开开窗,我想透透气。”说着推了推嫣巧。
嫣巧想着她受了风寒刚好,把窗户支起了一半,提醒自己晚上千万不能忘了关窗。
沈青玉吹着凉风,望着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明棠隔着窗看她房内的烛火,高谦和坐在床上正不耐烦地说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赶紧睡了吧!”
高明棠并未回应,只看着沈青玉的方向,他试着猜测她对自己的态度,不让他娶沐语乔,究竟是因为爱上了自己,还是为了她自己?
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必须要娶她,一来是保护沈青玉,二来是兑现当年的承诺。
各有心事,这一晚难以入眠。
沐语乔之事闹的满城皆知,沈宇鸿气汹汹的带着儿子来高家算账,他绝不相信青玉会干出这种事,他倒要看看这名烟花女子使了什么手段逼得高家不得不娶她。
沈青玉远远的立在门楣,听着爹爹怒骂着高明棠,说是自己看错了人,高明棠一言不发任他骂着,直到沐语乔出来了。
她永远无法忘记爹爹与沐语乔相认,脸上的神情骤变,当即改了口风。
“你若喜欢,便娶了吧。”
他这一生无法公开的女儿,也是亏欠的最多的女儿。
一时贪欢,铸成了大祸。
沈青玉终是放下了怨念,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着,仿佛所有人都将她抛下了。
她不过是夺人嫁衣,这样一切才是回到了原轨。
世人听说沈相宽宏大量,与沐姑娘一见如故,不仅接纳了这名沐姑娘,还认了她做干女儿,二人的婚礼也将在沐姑娘伤好之后举行。
沈青文见沐语乔在父亲面前小人得志的样子,着急去看妹妹的情况,可她却将自己锁在了阁楼上,任谁也不见,就连嫣巧也一脸愁苦地蹲在外面。
他担心妹妹这般固执再生出个什么病来,瞒着父亲就去找高明棠算帐。
高明棠同样脸色不好,沈青文话还未说直接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高明棠没有还手,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那里任他打。
“成亲那日我与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记得。”高明棠也不回避。
“记得你还负了她?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为何就单单要娶她沐语乔?你可知我妹妹是因她得了疯病,现在还把自己锁在阁楼里,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饶你!”沈青文抓着他的衣襟,他虽是文官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却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维护着自己的妹妹。
高明棠并未解释,黯然拿下了他的手,“我去看看她。”
他心生担忧,怕她真做出傻事,沈青文看着他假惺惺的模样,说着最后的忠告。
“高明棠,我妹妹是根死脑筋,你若娶了沐语乔便是彻底伤了她的心,她对于背叛者从来不会手软,希望你今日做出的决定,永远都不会后悔。”
高明棠念着他的话,他很清楚这是怎样的决定。
等到了沈青玉院子,见阁楼上烛火通明,犹豫过后他终究是没有迈出步子,还是将一切交给时间吧,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沈青玉并未自怨自艾,她收拾着包袱决心回东方山庄散散心,至于那些恩怨一切都等她回来了再算,离开前她还得送他们一份新婚大礼。
沐语乔的伤好得极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仿佛怕高家反悔一般。
高家大公子纳妾了,纳得还是百嘉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姬,所以这婚宴不敢大办,仅是把人抬进了高府,简单的拜了天地。
听着送入洞房响起,沐语乔怡然自得。
她终是赢了沈青玉一把,就算那晚再痛也值得了。
她又想起了那三个男人扶在她身上,她却像个死人一样,脑海里闪现着沈青玉当年对她对母亲的迫害。
与那些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总有一天,她也会让她高看一等。
她还没走出大厅只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少夫人放火烧了大少爷新房!”
高明棠拦下他就问,“少夫人可有危险?”
还不等他回答,高明棠已经跑去了,剩下沐语乔拿着喜结站在原地,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冲往后院。
她摘下盖头,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愤恨。
沈青玉!为什么又是她!她最好死在火中!
高明棠赶到现场时,见偏房的大火已经开始蔓延,火势盛大,众人手忙脚乱的救火,嫣巧潦倒在地哭泣。
他慌了,摇着嫣巧就问,“你家小姐呢!她人呢!”
“小姐,小姐她…”嫣巧指了指火却没说话。
高明棠心如刀绞,顾不得火势就要往里冲,幸得高政带着高谦和及时赶来,高谦和上前将大哥扑倒在地上阻止他乱来。
“你放开我!让我进去!”他大力挣扎着,高谦和吃痛死也不肯放开他。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她早就出府了!”高政走上去对着失控的大儿子训斥着。
“什么?”高明棠不敢相信,他推开弟弟失魂落魄地走到父亲面前,“爹,您说什么?她走了?去了何处?”
高政瞧他这失控的模样,出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她放火烧了院子!方才有人瞧她大摇大摆地背着包袱出了正门,我若不拦着你,你当真要为了她葬身火海了?”
高明棠拉起倒在地上的嫣巧,再一次问她,他不信她当真就这么离开了!
“她去了何处?”
嫣巧看他也算对小姐有情有义,才对他说道,“小姐说她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高明棠红着眼逼问,“几时回来?”
嫣巧被他捏的生疼,用力拿开了他的手,“她没说!许是等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听完此话,高明棠浑浑噩噩的走过了她的身边。
她不会回来了,他彻底伤了她的心,她既然烧了他的婚房怎么会回来呢?
片片乌云压了下来,狂风卷着尘土,雷雨将至,眼看着变了天,高明棠直赶去了马厩。
再晚点儿,就追不上了。
高府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大雨倾盆而下。
沐语乔冒着雨赶去了马厩,整个人被雨淋得凌乱不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是要去找她?”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放开。”高明棠牵着马,看也不看她冷冷道。
“你可知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她烧了我们的新房,你还要去找她?”她哭喊着,与他争夺着缰绳。
高明棠不与她动粗,用力掰开了她的五指,“我让你放开!”
哪里拦得住他,沐语乔不死心踉跄的环抱住他的腰,“你若是离开,那我成了什么?我不就是这临安城的笑话!”
高明棠顾不得她说了什么,沉着脸将她的手拿开,将人横抱起放在了避雨的屋檐下,而后头也不回地骑上马。
“明棠!明棠!”沐语乔追上去,她跑着跟上他骑马的身影,却在泥泞地摔得遍体鳞伤,头上的凤冠掉落一地。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她!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哭吼着,捶打着地面,看着自己手上狰狞的三道疤。
“沈青玉,高明棠,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今日之辱,我定会向你们讨回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等到哭得再没了力气,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遮住了她所有的狼狈。
“夫人!你没事吧?”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丫头蹲下来扶起了她的身子。
“夫人你快跟奴婢回去吧,切勿受了风寒。”
沐语乔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是何人?”
“奴婢是老夫人派来伺候您的丫头,名唤云贞。”小丫头搀扶着她往回走。
沐语乔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也好,日后有个心腹照应,倒不至于在高府孤苦伶仃。
大街上,商贩们因这突如其来的雷雨四处躲避,却见一位红衣新郎官冒着大衣疾驰着出了城门。
道这不是高家大公子嘛,怎会如此焦灼地奔着城外而去?
高明棠一路出了城门,前方大雨滂沱,却怎么都没看见她的身影。
他彻底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