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瑶国。
“赫连月舒,你给我跪下!”
尚未进门,男子暴怒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
屋内,女孩手忙脚乱地将不倒娃娃塞进袖袋,双手猛地按在许久没翻动过的《女学》上,心头跳得厉害。
男子一脚踹开房门。
“父亲大人,我……不,女儿在认真温书,什么杂事都没做!”女孩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语气有些结巴。
“跪下!”男子满面怒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厉声质问道:“我问你,上午在大街上,你是否当众甩了刑部尚书嫡女一个耳光?”
女孩“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满脸惊恐,忙解释道:
“不,不是这样的。父亲,女儿不是有意的!”
男子扬起巴掌,朝女孩挥舞过去,吓得女孩赶紧闭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夫君,不可!”
女孩的母亲闻讯,匆匆赶来,及时握住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将手用力往前一甩,挣脱女子的手,愤然道:“你可知她做了什么?现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她嚣张跋扈。她的身份,怎能如此……唉!”
“月儿的事,交由妾身处理吧。夫君不是还要进宫议事?”
男子闻言,犹豫了片刻,转身便要走。
刚迈出房门,他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这丫头性顽,夫人这次绝不能再轻饶!务必严厉惩处!”
女孩的母亲点点头。
女孩心头一跳,怯怯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伸手!”女孩的母亲一把捞起桌面上的戒尺,怒喝道。
女孩双眸噙泪,颤抖地将缩着的手缓缓探出。
戒尺在手心招呼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女孩咬紧牙关,微微抬头,努力将泪水往回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女孩痛得几欲昏厥时,她的母亲将戒尺重重地扔向一旁。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
女孩倔强地昂起头,不让泪水滑落。
她明明就没错!
是李芳菲挡在面前,不让她过去!
也是李芳菲的嬷嬷,趁着众人不注意,钻进她的马车,死命揪着她身上的肉。她吃痛,挣扎的时候,手不小心脱力,这才打到了李芳菲。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是她的错?
女孩的母亲见她不思悔改,微微蹙眉,扬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打了李家小姐,还敢说没错?”
“母亲只知我打了她,为何不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女孩猛地起身,用力地将衣袖往上撩,两条青紫的胳膊顿时暴露在外。
女孩的母亲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讶异,随即又沉下脸来:“这是怎么回事?”
“是李芳菲身边的嬷嬷暗中掐的,这样的伤口,女儿身上还有许多。”
见到母亲还关心自己,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女孩的母亲半蹲着,掏出帕子,轻轻地拭去女孩脸颊上的泪水,苦口婆心地劝道:
“无论过程如何,你打了李芳菲,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而你口口声声说那嬷嬷掐你,却没有证据。月儿,你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是将来母仪天下之人,是全国女子的典范!
母亲从小就教育你,遇事要学会忍耐、要懂得顾全大局。那面厚厚的宫墙,可不是什么人都待得住。如今,流言四起,皆言你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有了这一污点,往后你又该如何服众?”
“现在,你可愿意同母亲往尚书府,向李小姐道歉?”
女孩愣了片刻,倏地一声夺门而出,任泪水在眼中奔涌:什么忍耐,什么大局?她还不到六岁啊!为什么每次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却还要忍气吞声、低声下气?
女孩一口气跑到大门口,心里装着事,没留意脚下,“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月儿!”不远处,身着玄色衣服的少年惊叫一声,朝女孩奔来。
“月儿,你可还好?”少年轻触女孩渗血的膝盖,心疼道。
“哥哥!”女孩吸了吸鼻子,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向少年倾诉。
少年思忖了片刻,提议道:“月儿,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外人眼里,就是你的错!听哥哥的,你先随母亲前往尚书府道歉。待风声平息下来,咱们再暗中报复也不迟!”
“不,我不要!”女孩用力地挣脱了少年,施展还不熟练的轻功,纵身飞至府外,一瘸一拐地跑开。
她茫然无措地走在大街上。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我?真的是我错了么?
她漫无目的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不知不觉走到太子府门口。太子恰巧从府内走出。
“清梧哥哥!”女孩轻唤了一声。
“月儿!”太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泛出笑意,显然心情不错,“你怎么来了?”
“我……”女孩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太子站了一会儿,一旁的小厮催促道:“爷,吴家表哥还等着你过去下棋呢!”
“月儿,要不你先进府喝会儿茶,孤晚点回来找你?”
“不,不了。你先忙吧,我也该离开了。”女孩低垂着头,敛去眼底的失落。
这样的生活,真的适合我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市场,挑选了一匹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