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芷还在这小破屋子里吃着枣子时,另一边……
“不吃。”江弦把头扭到一边,他的对面正是刚刚冷漠异常的水易舟。
现在的他手上端着一碗药,满脸的恳求:“冷冷,别闹了,快把药吃了,这样才好得快,乖啊。”
若是有下人见了这场面肯定会震惊,水阎王何时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最关键的是,对面那人还丝毫不领情。
“不吃。”江弦把举到面前的碗推开,态度坚决,他才不想吃这么苦的药。
水易舟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没逼他。
他曾经也让人调查过冷砚,发现这人从小到大吃尽了苦,从来没怕过哭过,唯独是这药,他是一点也吃不得的。
水易舟看着冷砚身上的那些伤,满眼的心疼:“你说说你,怎么就让他们这么打,你若是告诉他们实情,之灵也不会多为难你。”
之灵就是刚才那妇人的名字,他的妻子。
水易舟也知道,母亲给自己找的这个妻子样样都行,就是太善妒,不过自己平时也没什么闲情去搞那些有的没的,所以这几年下来相处的也还算融洽。
可没想到,却是在与冷砚这事上出了岔子。
“你管我。”江弦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本人都有些懵,他并不想哭,好像是冷砚本人的情绪在作怪。
水易舟见状连忙从一旁拿了块帕子过来,往他脸上抹去:“你怎么又哭了,别哭啊,怪我,怪我说错话了,你别哭。”
他这么说着,江弦的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不断地往下掉。
冷砚对于水易舟的情感太复杂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水易舟。
世人皆知,江城东头有个水阎王,却从不知这水阎王还有个弟弟。
亲的,六岁时就走丢了。
当初的水夫人也就是水易舟的母亲一夜之间病倒,缓了不知道多少年才从痛苦中走出。
也还好自己的大儿子争气,让她心中的郁气解了不少。
水易舟心中还一直念着他这个弟弟,寻了十数年。甚至都寻到了北方去,依旧无果。
直到一次有人请他去看戏,在天明园里,他与冷砚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便震住了。
原因无他,这冷砚与自己的母亲实在是长得太像,就连那神韵都如出一辙。
于是水易舟便去派手下调查这个天明园的头牌,一番折腾过后,他终于敢确定,这个冷砚就是他的亲弟弟。
可是他不敢直接去找他,他害怕这件事会给冷砚造成太大的刺激,于是他选择了一点点的接近他。
冷砚一开始被水易舟吸引了注意是因为他的出手过于阔绰。
在天明园唱戏的日子,给他打赏的不少,有钱大方的也不少,但像是这么有钱的,还真属实是罕见。
更有一点,这人皮相长得也是不赖。
冷砚在戏园子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是自诩见了人间百人百事,模样好看的更是见过不少,但这位金主的脸,在模样好的人里也是能排得上前位的
他天天来,天天给他赏钱,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也有了来往。
水易舟对他很是体贴上心,处处为他着想。
冷砚听惯了外面传的“水阎王”的大名,如今见了真人,只觉得传闻还真不可信。
后来发觉,传闻不假,只是水易舟对他态度特殊。
认识到这一点后,冷砚的心中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渐渐的爱上了水易舟,被这个有魄力又能温柔体贴的男人所折服,他甚至产生了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在得知他有家室后就被掐灭了。
但无所谓,过好当下嘛,有这一段时间的甜蜜他也知足了。
直到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是我哥哥?”冷砚指着水易舟问道,神情有些复杂。
水易舟却没有发现冷砚的异样,他只是点头:“嗯,你就是我那个走失的弟弟,你应当叫水易冷才对。”
他的神情依然温柔,可这一切在冷砚眼里却是完全变了样。
他从此对水易舟闭门不见,任谁劝都不听。
水易舟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挡在了门外,再也见不到冷砚。
连吃了三天闭门羹后,他终于放弃,想着,那就任由他去吧。
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现在过得还不错,那就知足了。
冷砚在自己的屋子里哭了三天,他讨厌自己的新身份,他不想当水易舟的弟弟。
“冷冷”,水易舟最喜欢那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他从前觉得这是冷砚的冷,还觉得这男人肉麻,明明是上战场厮杀的军阀,私下里竟然还搞这些有的没的。
可现在的他发觉,那是水易冷的冷,他的所有温柔,给的都是他那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而冷砚,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果没有水易冷,那冷砚便什么都不是。
那件事过后,冷砚性情大变,连爱好也变了不少,拿手的曲目变成了《西厢记》,这让戏园的领班震惊不已,要知道,此前的冷砚可是更偏向京剧的。
生活又这么平静的过了一阵子,直到郑大少也看上冷砚将他掳了去,又直到水易舟的妻子也发现了冷砚的存在。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样,受了苦不知道喊,让你喝口药就开始哭了。”水易舟无奈摇摇头,语气中满是宠溺,他还觉得冷砚哭是因为要吃药。
江弦哭的更凶了,他这具身体有太过浓重的情感,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拿过药碗来一口喝下,喝完后低着头五官紧皱缓了好久,才放下碗道:“才不是因为吃药。”他说这话时眼中还带着泪,眼圈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水易舟被他这波操作看懵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着了揉他的头道:“你这小子,还学会和哥哥顶嘴了。”
这声哥哥,又让江弦心里的某个地方堵了一下,他努力压下心中的那股不适感,转头不再看向水易舟。
他的嘴巴还苦苦的呢。
冷砚的身体对苦味极度敏感,江弦体会着这种苦味,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绝望的感觉。
下次,打死他他都不会再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