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陈大夫啊!
程毅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道:“燕……”
话音未落,便被自家表兄狠狠地敲了一下头,连忙改口,“陈大夫,你不知道,我家里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都吓坏了,尤其是我娘,一直嚷嚷着要亲自去给你致谢赔礼呢!
要不是她身体刚好,爹不让她下床,她估摸早就冲去城守府了!
今天难得见面,我是说什么也要请你吃个饭的!”
这个程毅陈歌记得,他是琳丫儿的兄长,昌东阳的表弟,在东胜村时常常被他爹压着来帮他们的忙。
她闻言,嘴角扬了扬,刚想拒绝。
程毅连忙夸张地摆手,“别别别,你今天若拒绝了我,我干脆不回家了。
让我娘知道我怠慢了你,肯定要追着我打,我还不如露宿街头呢!”
抱着她大腿的某个小娃娃这时候也十分配合地更抱紧了她一些,仰起头道:“陈大夫,不许走!”
陈歌:“……”
这两兄妹是商量好的吧!
只能无奈地笑道:“只是吃个饭的话,也行,刚好我今日没有旁的安排。”
程毅这才喜笑眉开,兴奋地在前头带路,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一家环境分外清幽雅致的食肆中。
一进门,便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竹子。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动人心脾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竟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让陈歌很是愣了一愣。
某个公子哥习性完全暴露了的人边走边得意洋洋地跟他们介绍,“如何,这里不错吧?
我爹喜静,不喜到外头下馆子与别人挤在一处,便是包房也不喜,于是便自己建了这么一个竹园,用于休息待客用。
平日里这里也是对外开放的,但能进到这里吃饭的人少之又少。
嘿,我爹一听说我是要邀请燕侯夫人吃饭,立刻便飞鸽传书回来,啧,这是生怕我招待不好夫人啊!”
陈歌嘴角一抽。
难怪他方才一直带着他们在街上闲逛,直到有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因为不喜欢跟别人在一个饭馆里挤,所以干脆自己建了个饭馆什么的,也太凡尔赛了吧!炫富不是这样炫的!
陈歌深深觉得,自己以前对这几个人真是看走眼了,果然真正的有钱人都是大隐隐于市啊。
程毅一直带着他们走到了位于湖中心的一个亭子里,看他们都落坐了,才招来侍婢,嘱咐她们上菜,边说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精致点心,道:“夫人,菜都是现做的,没那么快,你先吃点点心!”
陈歌摇了摇头:“我其实还不怎么饿,喝点茶便好,免得待会吃不下饭。”
边说,她边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幂篱,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还是不怎么习惯戴幂篱,若不是因为常州很多人已是知晓了她的长相,她也不乐意戴。
如今是深秋还好,到了夏天,可不就是折磨!
她细细地感受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抬眸时,才发现,对面的人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似乎看呆了,不禁微微一愣。
还没待她说什么,便听到那白净秀气的少年嘟嘟囔囔地道:“夫人,咱们还真是被你骗了啊。
幸亏你一开始不是用这张脸见人,否则我表兄只怕……”
话音未落,便被坐在他身旁的昌东阳又毫不留情地敲了敲脑袋,顿时哀嚎一声,炸毛道:“表兄,你再这样打下去,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原来你还没傻?”昌东阳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够傻了。”
程毅:“……”
不由得暗暗磨牙,若不是那是他表兄,他早一嘴巴咬过去了,他常州小霸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陈歌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你们表兄弟的感情可真好。”
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心头悄然弥漫起一股熟悉的落寞和伤感。
她虽然是家里的独女,但亲戚间的感情都很好,曾几何时,她也有这么一群可以嬉笑怒骂的兄弟姐妹。
陈歌连忙轻轻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搅乱人心的感情甩去。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很多人关心爱护着的,她才有了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程毅:“……”
顿时一脸悲愤,她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感情好了!他明明天天被这家伙欺压呢!
昌东阳看着对面的女子,眸中流转过一抹若有所思,笑着道:“夫人家里,应该也有兄弟姐妹罢?”
陈歌被他拉回了心神,看着他,微微一笑。
“不是说,这天底下便没有昌家打听不到的事情么?我是否有兄弟姐妹,昌郎君不会不知晓罢。”
“夫人这便是小看日升了,”昌东阳低低一笑,道:“商人虽万事以利为先,却也知晓做人的底线和道德,不该打听的事情,日升万万不会去打听。
说到底,昌家收集情报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保护自身,让昌家在危难之时,有个足以保命的武器罢了。
譬如现在,若不是昌家到底还是有几分价值,燕侯和夫人也不会轻易便接受了我们罢。”
这昌家的少东家倒是个明白人。
陈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道:“昌郎君谦虚了。”
其实基础的情报网,魏远他们也有,只是昌家在大楚这片土地上已是立足了百年,早已深入街头巷尾,所能获取到的情报,自然也更细更全。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片土地上,若还有昌家打听不到的消息,那别人,便更没可能打听到了。
程毅闻言,忽地看向昌东阳,道:“表兄,昌家真的决定投靠燕侯了?
这件事让鲧州的吴侯知晓,只怕你们在他们地盘的买卖,也很难做下去了啊!”
程毅到底不是真傻,话音刚落便反应过来,这话在燕候夫人面前说似乎很是不妥啊!连忙清了清喉咙,有些心虚地睨了陈歌一眼。
昌东阳却似乎不怎么在意,执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轻笑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件事,那刘徐想必早便猜到了,我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便是一味拖着左右逢源又如何,昌家说到底只是个小小的商户,又如何抵抗得了权势这一滔天巨浪?
这几年谢兴把我们昌家逼到如斯境地,不已是说明这一点了吗?
世人只知昌家在大楚立足了数百年,却不知晓昌家历代家主,是多艰辛,才让昌家这一叶小舟没有在历代的风雨飘摇中被打翻。
程毅啊,买卖没了可以再做,然而昌家若没了,那是真没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微勾的嘴角中,透出了淡淡的讽刺。
是啊,自古以来不都是,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么?
再富可敌国,真正掌握一个国家的命脉的人,终归不是他们。
陈歌一直听着,神色淡然,忽的心头一动,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微弯道:“昌郎君说得是,买卖没了可以再做。
如今我这里,便有一个做买卖的想法,不知晓昌郎君可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