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后,陈仕贤先匆匆迎了上去,扬起一个笑容,刚想说什么,就见马车的门被推开,一个俊朗高大气势迫人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跳了下来,一双凌厉的黑眸仿若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
他顿时微不可察地一颤,很没有出息地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魏远没有理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下来后便转向马车,伸出右手。
很快,从车门里探出了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搭在男人的大手上,随即,一个笑容明艳的柔美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借着男人的力跳下了马车。
陈仕贤在见到陈歌那一瞬间,便愣了愣。
明明女子还是以前那个女子,但她看起来感觉不一样了。
不管是气质、眼神还是脸上的笑容,都跟以前的陈歌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就相信了谢丞相说的,正是眼前这个女子找出了克制天花的法子,举世震惊。
之前,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他都是不信的。
便是丽儿和悠儿从冀州回来后,形容的十三娘跟他记忆中的十三娘完全不一样,他还是抱着一丝怀疑。
直到如今,他亲眼见到了现在的十三娘,心里那一丝怀疑才完全消散。
陈歌扫了站在门口的众人一眼,福了福身子道:“大伯,大伯母,好久不见。”
苗雪娇见到她心里就来气,若不是被陈仕贤拉着,她根本不想出来。
她还记恨着她狠心地把她的悠儿打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冷着一张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陈仕贤见到她这模样,气得不行,所以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再大的怨气也不能在燕侯里面显露出来啊!
那可是个随时能把他们一刀砍了的祖宗!
他连忙挂上笑容道:“十三娘啊,终于见到你了,自从你嫁去了冀州,我和你大伯母都担心得不行,你大伯母更是天天念叨你,怕你到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
瞧,你大伯母昨天刚知道你要来,便立刻亲自拟了份菜单,上面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东西,打算今天叫厨房的人做呢。
冀州的饮食习惯跟咱们浔阳不同,那些菜你在冀州估摸都很难吃到罢。”
苗雪娇看到他这窝囊样就恨得不行,自己女儿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能那般没骨气地去讨好这对贱人。
就算那贱人得了燕侯的看重又怎样?他们背靠的可是谢丞相!她就不信燕侯敢在浔阳找他们麻烦!
不由得阴阳怪气地笑道:“是呢,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东西,只是如今十三娘可不一般了,连自己妹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还看不看得上咱们陈府那些粗陋的饭菜了。”
陈仕贤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地朝苗雪娇使眼色,苗雪娇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陈歌嘴角的笑意泛出几分冷意。
然而,她还没开口说什么,一旁的男人就冷冷地道:“十三娘是我的夫人,自然不一般,她要看得起谁便看得起谁,看不起谁便看不起谁,你们可是有什么意见?”
魏远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
这话,也太豪横了!
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个豪横的本钱。
陈家几个还没出阁的娘子顿时表情丰富,有人羡慕有人感慨有人失落。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嫁一个能护自己周全的夫君呢?
却没想到,最后有那个福分的,是一直唯唯诺诺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三娘。
苗雪娇心头有火苗猛地窜了上来,然而对上男人暗含威势的眼眸,她的心一颤,就要破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生生哽在了喉咙口,被这眼神里的刀光剑影唬得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这男人的眼神好恐怖,仿佛光用气势就能杀人。
“不过,夫人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魏远收回视线,冷声道:“你们陈家的饭菜粗陋不堪,实是配不上我夫人,留膳就免了,我跟我夫人回来,只是为了看望我岳母。”
这句话更损,直接就说他们来这里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若不是他岳母在这里,他们也不会过来,他们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虽然早就知晓这男人有他腹黑的一面,陈歌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魏远说得没错,他们归根结底是为了她的便宜娘亲而来,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物,完全没必要理会。
苗雪娇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魏远却没再看他们,转身牵起陈歌的手,径直往陈家走去。
陈仕贤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道:“燕侯,某的夫人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个粗俗无礼的女人,燕侯请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某……”
魏远心里不耐,顿了顿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魏远的眼神可是连军中杀敌无数的将领都怕的,别说这辈子连菜刀都没拿过的陈仕贤了。
他仿佛被当场冻在了原地,只能脸色发白地看着魏远协同陈歌走远,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那股让他连呼吸都困难的威压才猛然消失。
他有些脚软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位祖宗,果然不是个好惹的主!
也匆匆走了过来的苗雪娇见到他这样子,方才的憋屈加上恼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气得不行地道:“你这没出息的!瞧你方才那狗腿的样子,可对得起我可怜的悠儿!
上回大夫来替悠儿看过后说,悠儿的腿可能要落下一辈子的毛病了,就算以后能下床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哦,要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废!先前我让你去讨好谢丞相,别的跟你一起去讨好谢丞相的人都升职加薪了,就你还只是个小小的驾部侍郎!
这样下去,陈家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给我闭嘴!”
陈仕贤听的不耐烦,吼了她一句。
要不是她,他们哪至于得罪燕侯!
这种大人物是可以得罪的吗?谁知道把他惹恼了,他会做出什么来。
陈仕贤说完,没再管苗雪娇,快步追着魏远他们离去的方向去了。
苗雪娇反应过来,恨得直扯手中的帕子,她早就知道这男人没用了,一辈子谨小慎微,胸无大志,做什么都怕得罪人。
先前要不是她拼命劝说他把陈莲介绍给丞相夫人,他还死活不干呢。
要不是陈莲那般不要脸,她早就嫁去给燕侯了,又哪里轮得到陈歌那小贱人。
谢丞相也早就因为这件事对他们陈家另眼相看了!
这什么燕侯比起谢丞相又算什么!不过是个军中莽夫罢了!又哪有谢丞相来得受人尊重和敬仰,在这浔阳城吃得开?
他自己窝囊便是了,她可不想她的孩儿跟着他一起窝囊。
苗雪娇狠狠跺了跺脚,眼里隐晦地闪过一抹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