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一怔,脸色微微发白,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阿爹一直很留意燕侯这个侄子,因此她知道燕候叛离皇室的原因,也十分理解他。
若忠于皇室的下场是被小人压制甚至杀害,为什么不能选择走另一条路?
他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燕侯,为什么不去指责被小人控制的懦弱无能的皇室?
何况,燕侯从没有伤害大楚的百姓,相反,这么多年来,他把北方的十六个州治理得很好。
她不止一次听到阿爹感慨——在燕侯手底下生活的百姓,比在谢兴手底下生活的百姓幸福得多。
可是,他不会理解,事实上,他不可能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忠君的思想深深地植根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是否忠于皇室成了他唯一的做事准则和评判标准,超越了其他一切。
萧长风看了嘴角微抿的林婉清一眼,眼中冷光一闪,站直身子,走过去按住了蒙可尤的肩膀,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笑着道:“确实没有理由。
你若是看我们不顺眼,大可以离开,新帝初初登基,只怕需要不少像您这样的人才罢。
放心,纵然在你眼中,燕侯是个背叛皇室、狼子野心的小人,但他好歹有个优点——不爱斤斤计较,你只要不做出伤害他手下人的事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把你砍了。”
“你!”
蒙可尤哪里听不出这话中浓浓的嘲讽意味,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
萧长风却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走上前无比自然地牵住了林婉清的手,侧头看了他一眼,贱兮兮地挑眉道:“我佳人有约,蒙都尉长自便。”
林婉清原本还在生气,突然被萧长风牵住了手,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拼命要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开,“萧长风,你这混蛋到底在说什么!”
“是是是,我是混蛋,”萧长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笑着哄她,“阿清,我刚刚打完仗,全身上下都好累,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你这混蛋累的话就去休息!缠着我做什么!”
“嗯,那你陪我去休息……”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离了。
吕闻早在听到萧长风那撒娇的声音时就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以前就知道这家伙没脸没皮,没想到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还能进一步突破他不要脸的程度!
这就是喜欢上一个女子的后果?又想到主公跟夫人好了后,那经常一惊一乍的心情,吕闻有些沉默了。
啧,想找一个媳妇的心,突然就没那么强烈了呢。
吕闻转头,见蒙可尤还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蒙都尉长自便罢,我们萧将军说了,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
说完,便朝着主公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
他到底放心不下,决定去看看主公和夫人在做什么。
嗯……就偷偷看一眼!
有些事,不理解的人只会一直不理解。
归根到底,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蒙可尤见这两人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不由得僵在了原地,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这群家伙……
明明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理应羞愧不已,怎么竟还能那般理直气壮?!
……
另一边,吕闻走到一半,便见到了相携着往回走的主公和夫人,立刻脸上一喜,迎了上去,“主公,夫人!”
他暗暗地打量了夫人一眼,见夫人眼眸带笑,春风满面,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夫人没事,他们的小少主也没事!
如今夫人回到了主公身边,理应能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地生下小少主了吧?
吕闻不禁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脑中已是开始幻想小少主笑着喊他吕闻的画面了。
继承了主公和夫人血脉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漂亮优秀成什么样子!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吕闻,没发现魏远在见到他那瞬间便危险地眯起了眼眸,忽然,冷声道:“吕闻,郑将军说漓河对岸战乱不断,随时可能会波及到他们那边,漓河延边的守军需要进一步进行实战操练,到时候你便留下来,帮郑将军训练军队。”
吕闻倏然从美好的幻想中回神:“!!!”
郑将军手底下有不少经验丰富能力强悍的将士,根本不缺人手!
何况,他是主公的副将,理应跟在主公身边替他操持事务啊!
他忽地,对上了主公幽深暗沉的眼眸,顿时恍然大悟,欲哭无泪。
主公哪里是真的要他去帮郑将军!分明是在秋后算账啊!
可是,决定瞒着夫人怀孕这件事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最重要的是,他要是被留下来,不就意味着,他看不到小少主出生了?也无法看着小少主成长了?
想到小少主长大后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吕闻突然一个晴天霹雳。
陈歌好笑地看着吕闻似乎傻了的神情,带点小谴责地挠了挠男人的手心。
看来方才那个吻不足以打消这男人的怒火啊。
只能过段时日,再委婉地劝劝他了。
“主公!”
突然,不远处一个士兵骑马快速赶了过来,到了他们身前后立刻勒停马匹,下马行礼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主公,郑将军方才派人传来消息,说已是成功擒住了胡人的四皇子完颜直!
完颜直不堪受辱,一路上……都在污言秽语地咒骂主公。
还无比笃定地说,光是擒住他没用,胡人很快便会踏平亳州,到时候别说浔阳,便是主公的冀州,迟早都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郑将军唯恐他们还留有什么后招,特命属下赶来告知主公。”
陈歌一愣,眉头微皱。
他们攻破坊州前后夹击肃毅伯世子的诡计被他们破了,只要肃毅伯世子那边没有失手,他们理应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才是。
魏远眸色微沉,淡声道:“传令郑将军,先把人带回来关了,慢慢审问。”
“是!”
……
中午时分。
坊州不远处的郴州。
刘徐负手站在窗边,听着身后人战战兢兢地汇报坊州的情况,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郎君,现在怎么办才好?燕侯如今占领了坊州,很可能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男人见刘徐一直没说话,语气更虚了。
郎君早便派了人守在坊州的南门和东门边,但凡从浔阳的方向过来的人,想进入坊州,只能走这两个门。
郎君早便料到了燕侯夫人要想回到漓河对面,很大可能会通过坊州!
只是,护送燕候夫人的人太警觉,在察觉出他们的人有异时,便悄然把他们的人解决了。
燕候夫人他们是从东门进的坊州,若不是他们发现燕候悄然派人往坊州赶去,立刻遣人调查情况,只怕还不知道燕候夫人一行人进去了。
只是,这不是他们任务失败的理由!
男人垂眸,语气沉痛道:“属下办事不力,请郎君责罚!”
“这么重大的失误,确实不是你们应该犯的。”
刘徐忽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嗓音却轻柔道:“你自己知道要怎么做罢?”
男人脸色一白,咬了咬牙,抽出腰间佩戴的匕首,猛地砍下了自己左手的大拇指。
因为巨大的痛楚,他出了一额头的冷汗,却硬是吭都不吭一声,缓了缓后,捡起掉落地面的手指,忍痛道:“郎君,君侯已是派人来质问郎君为何还不归队,言语间颇为不满,似乎是觉得郎君称病掉队,是故意的,完全没有把他和世子殿下放在眼中。
郎君,您是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消息,还是……”
刘徐皱眉看了看留了满地的鲜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出了房间,“这个房间脏了,告诉天喜换一间。”
不过是两个愚昧不堪的人,他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心思。
只是,可惜了……
这回没法把那个女子带到身边来,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