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污名化(1 / 1)青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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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潮湿松软的泥土在阳光的蒸发下逐渐硬朗,公鸡打鸣,狗吠声此起彼伏。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申濂和竹子最先缓了过来。

竹子是被申濂的咳嗽声惊醒的,申多死后,竹子便搬去了申濂的茅屋。

竹子跳下床倒了杯水,拿到申濂面前,拍着申濂的背说:“爷,喝点开水。”

申濂抿了抿杯里的水,叹了口气说:“竹子,你知道吗?我昨儿晚上梦到你申多哥了。”

竹子没有说话。

申濂:“梦里啊,他犯了一件错事,叫人捉了去,那人拿起刀要杀他,我便跪地求饶,可拦不住啊,我便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用刀,一刀刀活生生的戳死了你哥,他满身都是窟窿…”

竹子红着眼眶说:“爷,您别说了,我好想申多哥哥…”

申濂:“这一码归一码,你哥来梦里找我,这便是他死的不明不白造成的,他咽不下这口气,咋爷俩不能因为出了别的事,就不替你哥鸣冤了,我定要让那慕急这辈子都活的不痛快。”

竹子:“爷…我…我”

申濂:“我什么我?你不会是不想去为你哥申冤了吧!”

竹子摇摇头:“不是,不是,我…”

申濂抓住竹子的手说:“竹子啊,爷爷这一生,身边死了太多人,唯一就剩你了,你得好好陪着爷爷啊!”

竹子点点头,说:“爷爷,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竹子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里,心想:反正说过来说过去杀了人的都是慕家人,跟谁讨说法不都是一样的嘛!

慕急回来后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已经精精神神的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慕瘸子和黑嫂硬是让他在床上躺着或坐着。

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慕急每天坐在床上抓耳挠腮,急的要命,慕余醒的时候,他还能逗逗慕余,慕余不在时,他便无事可做。

今天慕瘸子刚好出了门,他便下了床去厨房。

慕急:“妈,我来帮你做饭。”

黑嫂:“哎呦喂,你怎么下来了?”

慕急:“妈,这都多少天了,我身上都长虱子了。”

黑嫂:“幸好你爸不在,要不然打死你。”

慕急进去帮黑嫂削土豆,边削边说:“妈,您和爸为啥不让我下床出门啊?”

黑嫂:“平时看你也挺机灵,这会儿咋又不机灵了?你傻呀?你要是病好了,能下床了,那这传到申老爷子耳朵里,他不得又来闹呀!”

慕急:“我又没杀申多,怕啥?”

黑嫂:“家里人信你,可旁人信吗?你说的清楚吗?”

慕急:“那也是要迟早面对的事,这样躲着啥时候是个头?”

黑嫂:“躲一天是一天。”

慕急:“妈?”

黑嫂:“怎么了?”

慕急:“你信我吗?”

黑嫂:“妈当然信了,嘴硬心善的还不是你。”

慕急笑了笑说:“妈信我,真好。”

慕急顿了顿,问道:“妈,你明明姓白,可为什么大家都叫你黑嫂呢?”

黑嫂:“你妈长的黑呗!”

慕急:“哦…但我不喜欢他们叫您黑嫂。”

黑嫂:“为啥?”

慕急:“反正我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黑嫂:“快去叫你哥哥和弟弟来吃饭,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慕急:“嗯好。”

慕急刚刚咬了一口生硬的面团,就听见大门口不断传来的敲门声。

慕急:“妈,外面有人敲门。”

黑嫂:“你先别开,去瞅瞅是谁?”

慕急跑到大门口,从门缝一瞅,赶忙跑进来跟黑嫂说:“妈,是申爷爷和竹子。”

黑嫂:“哎呀!这可咋办啊,你爸也不在。”

慕急:“咋们就开了呗,咋们没做的事,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黑嫂:“不行,不行。”

慕急:“妈,我们这次去镇上,发现申爷爷和竹子人挺好的,我们跟他们讲道理,定能讲通。”

黑嫂:“讲道理?难道你忘了那天他拿头往桌上撞了吗?”

慕急:“那是你们逼人家,你们把人家辛辛苦苦弄来的凭证给撕了,他难道不生气吗?”

黑嫂:“咋的?那些破证据就是指正你杀了申多,我们还撕错了?”

慕急:“我…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正在喝蕨菜汤的慕阮突然把碗一摔,站起来吼道:“别吵了,你们吵能解决问题吗?”

黑嫂笑了笑,过去拉着慕阮的手,说:“老三,你是咋们家念书念的最多的人,你脑子聪明,你就当帮帮妈和弟弟,帮我们想想办法,该怎么对付申老爷子?”

慕阮阴沉着脸,过了半晌,才一字一顿说道:“去道歉和认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慕急愣了一下,说:“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一件没做过的事去担一辈子的骂名吗?”

慕阮:“人证物证都摆在那里,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慕急:“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慕阮:“相信?这种时候了你还在纠结我相不相信你?”

慕急:“难道相信不相信不重要吗?”

慕阮:“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被认为成了杀人凶手,你难道不应该去停止这件事对我们家的伤害吗?”

慕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便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了大门口,开了门。

慕急盯着面前的申濂和竹子:“申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申濂:“过来讨命债呗!”

黑嫂从院里走了出来,把慕急拉到身后,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黑嫂:“申老爷子怎么有闲情逸致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申濂和竹子走了进去。

黑嫂:“正好我备了饭,申老爷子和竹子还没吃午饭吧,坐下一块吃吧!”

申濂:“饭就不吃了,我就是来和你们商量点事,慕瘸子不在吗?”

黑嫂:“他今天有事出门,您就和我商量事吧!”

申濂:“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我也不想怪什么弯子了,你也知道,上次那证据都指明了是慕急,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冤枉他,你就说这命债咋们怎么还吧?”

黑嫂勉强的笑了一下,说:“申老爷子,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您看…”

申濂不等黑嫂说完,便开始大吼:“误会?到如今了还说是误会?那你们说不是误会,那你们倒是给我找找是谁杀的我孙子?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孙子被慕急杀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们还想怎么样?我没去县里把警察找来,让他们把慕急捉去蹲监狱,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耐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们连上门道歉都没有,我老爷子一次次来找你们,你们还想怎么样?”

黑嫂:“老爷子,你别生气,我…”

旁边一言不发的慕急站了起来,说:“申爷爷,您说怎么偿还,我照做不误,只是希望您别再为难慕家了。”

黑嫂打了慕急一巴掌,说:“说什么呢你?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偿还什么?”

慕急:“妈,三哥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应该藏到背后,应该站出来解决事情,不能让我们慕家因为这件事而丢了脸面。”

申濂:“那你是承认你杀了我孙子喽?”

慕急盯着申濂说:“没有,我不承认,我只是为了不让你再缠着我们慕家而已,杀人凶手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申濂:“我不管你往后的事,你现在承认了要偿还这个命债,那你现在就是杀了我孙子的凶手,我让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慕急咬着牙说:“嗯。”

没有人注意到,慕急垂在背后的双手抖的要命,指甲深深地嵌在皮肤里,心口像被什么闷住了一样,阵阵地发着疼。

申濂:“好,那我说了。第一,你们慕家赔偿我的钱还是要赔,2000元一分不少;第二,慕急得给我养老送终,这也是必须的。”

黑嫂:“老爷子,您行行好,这2000元着实多了些啊!”

慕急:“申爷爷,您听我说,慕家的钱我自己来赔,我也可以给您养老送终,但是,我一毛头小子,可能一下子还不了您那么多钱,我一个月还您20元,不到八年我就还完,可以吗?”

申濂:“八年?你当我老头子还能活几年?”

慕急知道申濂不会答应,他就一下子跪到申濂脚下,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说:“申爷爷,我求求您了,这八年除了每月还您200元,我每天晚上来给您做饭吃可以吗?”

申濂:“做饭吃?”

慕急:“您不就是想要个照顾您和竹子的人吗?我可以,我来照顾你们俩,求您了,放过慕家可以吗?”

申濂思忖了一会儿,心想:“过会白纸黑字画个押,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一来,我死了也有人管,竹子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

申濂:“可以,白纸黑字来写一下吧。”

慕阮已经把纸和笔拿了出来,在纸上写好,申濂、竹子、黑嫂和慕急分别摁了手印。

申濂:“这几日事也多,七月已过了一半,等八月吧,八月份一开始,你就开始凑钱,每天晚上过来给我做饭,月底了就还钱。”

慕急:“嗯好。”

申濂和竹子走了,黑嫂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说:“老六啊,你说,你把事情弄成这样,这该如何是好啊?”

慕急:“我今天不答应,他天天带着竹子来咋家,今天爸不在,要是他在,他又会和申爷爷干一场,咋们家天天这样闹腾,谁能熬住,妈,你放心,所有的苦我自己承担就好,你不要担心,别跟爸说这些,爸也不会知道。”

慕急呆呆的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愁思暗涌,真的很奇妙,就在刚放暑假时,他还在向往着能去跟三哥一样上学,可现在呢?还能去上学吗?

生活有时候太苦了,让你承担一辈子的事儿说来就来,挡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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