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了,喜儿坐在我身边。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糖水老头答应,好。
“你到底是谁呀?居然能请得动太后帮忙。”
“我吗?”
他把头罩拿开。
我皱了皱眉,对喜儿对视了一下。“呃,我十分确定,我问的是你。”
糖水老头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嘛,是当今大禹皇上的大禹礼部尚书,北国小皇帝少年时的老师。”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觉下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笑了起来。
看糖水老头不做声,我笑得就越大声了。
越是大声,越是尴尬。
最后为了掩盖我的尴尬,我竟然笑翻在了桌子下面。
屋子里,晃动着我的笑声。
有且只有我一个人的笑声。
真的是太尴尬了。
我赶快整理了衣服,身子坐直了。“糖水老头,你可别开玩笑了。你说这些头衔出来,是不会吸引我的。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识趣,在外人看来,更是自不量力的做法。但是,我有我的想法,我可说在这里了,如果你还拿不出证明资质的本事,我可就要放弃了。”
说完了,我的心突突跳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
自从爹爹去世,搬到京都来住之后,我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还是在未经我允许之下,换了一个人。
我好像自信,却又不自信。
我好像知道该如何做,目标明确,但同时,我又想要躲起来,什么也不要做,最好什么也不要发生。
我想到了帮忙宸妃娘娘处理的纷纷扰扰,真是非常完美呀。
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没有了?”
糖水老头问我。
“啊?”
糖水老头又问,“那么,你是觉得我资历不够咯?”
此话一出,我心中那股逻辑完整的冲动又来了。
这种冲动,像是空中的一根月老红线,飘飘然,缓缓然,但突然间,轰地就拉紧了,紧紧地拴住我,想要让我心中某种东西喷涌而出。
再一次,我还没准备好,我的嘴就先开口了。“无关资历,而是你到底会怎么样?你瞧,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在我面前所呈现的事情,就只有两件让我眼前一亮,一件就是收拾不安分的宫女,另一件事就是你和太后之间互相信任的默契关系。这些事,没一件事是与我有关的,你做不做,只是你个人兴趣而已。”
糖水老头笑了。
我看他,只是笑,而不是回答我。
“算了,这样吧,我答应你,行了吧。我也不啰嗦了,反正我看你好像也给不出最好的理由。说吧,这次让我出宫,是为了何事?”
糖水老头又笑。“这几个月待在宫中,想必,宫里究竟如何,你也早就摸清楚了吧。”
我看看喜儿。
我不确定我是否摸清楚。
不过,要是糖水老头说我摸清楚了,那就算是摸清楚了吧。
“嗯。”
我回答。
“那么,你怎么想?”
我听他这么一问,“怎么,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趁着糖水老头还没回答,我感觉又加了一句。“你可别只说,是、否这两个答案。不管怎么说,你已经通过了作为我师父的考核,虽然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可既然是作师父的人,那就是拿出师父的裁决来。更何况,我可是个好徒弟呢。”
糖水老头放声大笑。“行,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不仅如此,我还会让别人也帮忙。”
说着,通往房间的楼梯里,就出现了咚咚咚的攀爬声。
糖水老头起身,准备去迎接。
瞧着他起身,我和喜儿也起身了。
“会是谁呢?”
喜儿嘟囔道。
“嘘,别说话。”
等了一会儿,白旬出现了。
糖水老头一见是他,立刻满脸带笑:“师父,徒儿再次,向您问好了。”
“师父?”
我低声惊语。
此时,屋里的人没有说话,再低的话也能被听见。
喜儿听了,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来捂我的嘴。
糖水老头听了,却笑意荡漾。“师父,这位就是禹辰公主,皇十七子的孤女。您在信中提说,想要见见。这不,收到信隔天早上,我便去安排了。怎么样,徒弟没有选错吧。”
白旬看了我一眼。
我吓坏了,我该叫师伯的,是不是?
是师伯还是师祖呢?
我一时紧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糖水老头到底是谁呀?
这白旬又究竟是谁呀?
正当我心中疑惑,糖水老头和他的师傅白旬已经坐定。
糖水老头开口了。“禹辰,哦,我听太后说,她叫你阿熏,为了区别于头衔职位的名字,我们就统一叫你阿熏吧。”
他看了看白旬。白旬点了点头。而我心里在想,挺好的,我喜欢阿熏这个名字,不像禹辰那么古怪。
看我同意了,糖水老头也就不多废话了,直接切入主题。“阿熏,请容我为你介绍,白旬,是当今大禹的大理寺丞,大禹的冤案、奇案、悬案,只要经了他的手,没有破不了的。如今,西湖停尸案闹得很凶的,老师正是殚精竭虑的时候呢。”
听到是办案的,我眼前一亮。
不由自主地,我把手肘杵在了桌案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糖水老头瞥了瞥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叫我,“阿熏,此时此刻我已经是你的师父了,所以,大理寺丞白旬就是你的师祖了。”
啊,原来是师祖,不是师伯。
既然认了师父,我理所当然会严格遵守师徒礼仪。我起身,缓缓走到白旬面前,跪下,双手合十至下颚,高高抬起头看着白旬。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我三拜九叩,认下了师祖。
我把最后一个头磕在地上之后,白旬开口了。“我已经老了,修行还要靠你们自己呀。快起身吧。”
我起身后,也不敢挪动。
我知道,白旬是要好好打量我。
是了,你看他,因为老花眼,一直把身子往后靠呢。
靠了许久,他终于看明白了。
“起身吧。”
起身吧,此话一出,我便规规矩矩退到了喜儿身边。
我突然发现,喜儿被忽略了。
正当我细心琢磨如何介绍喜儿时,糖水老头开口了:“师父,坐在阿熏身边的那位是喜儿姑娘。喜儿,你的全名是……”
喜儿恭恭敬敬拜了拜。“姓苏,名喜儿。”
糖水老头的细心让我震撼,我一直以来都很狂傲,此时我已经有些后悔了,我决定改口叫他:师父或者窦思远。
我再也不打趣他了。
我转向他,开口道:“师父,让我来介绍吧。”
我看了看喜儿,又看了看白旬。得到二者允许之后,我开口把我与喜儿从小长到大所经历的大小事都集结成短短的介绍,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我胸有成竹地保证,喜儿是可以信任的人,当着她的面,你们什么都可以说。想要交给我的事,也可以与她分享。
窦思远听了,点点头。
白旬听了,夸了我一句。“阿熏,口才甚好呀。”
我本来不知为何出宫,如今师祖、师父都见了,我也就明了了。我想我不该纠结了。为何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知道理由呢,不知道也可先来体会,在体会过程中,那缘由不就浮出水面了吗?
四个人,年龄差距甚大,却相谈甚欢。
为了点缀我们飞流旋转的对话,师父窦思远为我们准备了好大一桌美味佳肴。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鸳鸯给的冰晶雨花糕。
“要不要拿出来呢?”
我正琢磨着,突然间,好几个黑衣侠客从窗外冲了进来,长剑握在手中,两下五除二,就抵在了房间里所有人的喉咙处。我吓了一跳,大概是吓得太过了,我竟然没有慌忙大叫。我本以为他们会在瞬间结果了我,可没想到那剑正好抵在喉咙之外,不偏不倚,正好一厘米处。
半晌没动静,我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让我惊讶的是,我面前正伸着一卷硬邦邦的卷轴——是画,还是字?
我将目光往上抬,竟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身段高贵,侧颜凌冽,眉宇间冷峻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