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你过来。”

我说，“干嘛？”

“隔墙有耳，你怕不怕？”

我叹了口气，走到了房间深处。少年笑嘻嘻地，盘着腿，一副要敲打我的样子。

“有什么话，快说，别摆样子。”

少年开口了。“我说，我说，行了吧。五行人和他那个美艳的夫人自从来到村里，我们村里就开始飞黄腾达，爸爸的酒窖数年来没有一个客人登门，却总是有订单往来，一开始是半月里来两个订单，之后便是每到初一十五就有无数药酒的单子进来。起初我爸爸很高兴啊，能不高兴吗？我们全家都高兴，以前欠着亲戚朋友的债款也尽数还清，平时从来不穿新衣服的母亲终于有了新裙子。每到节日，家里总是快快乐乐，火锅啊，炸物啊，满桌都是。一般人要是富足了，都不理别人了不是，可是我爸爸这几年总是念叨着，一定要感谢一下让我们家飞黄腾达的这位恩人。几次请愿，五行人和那漂亮夫人都拒绝，实在拒绝不了，便推脱阻碍，连话也不愿说明。爸爸告诉我，现在是战争时期，北国各处都是生灵涂炭，北国新任的小皇帝每天都在战场上为各位将士打气，虽然任何时刻发财都没规定，但是天下人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在这里痛快畅饮……”

我说，“其实，如果是正常出纳，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如果没有金钱的满足，也应该有精神上的满足。”

少年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接着说。“我爸爸就说，也是奇怪了，村里的生活一天天富裕起来，是谁让他富裕的呢？下一个订单来了的时候，我爸爸便吩咐我把信抄写一遍，拿去给村里的祭司叔叔看，说实在的，要不是我爸爸让我找祭司叔叔，我都快把他忘了呢。送订单的人走了之后，我爸爸立即出发跟踪他，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同样有所疑虑的几个伙伴。哈哈哈，真是要笑死人了，几个人见面，谁也不知道谁，虽然都认识彼此，但谁知道彼此突然出现在半途上是什么意思呀，还打了一架呢。我邻居家的叔叔，还被北坡那个打铁的叔叔把眼角给敲瞎了一只。”

“啊，真可怜。”我说。

少年说，“可怜倒也可怜，可要是不来这么一遭，恐怕要打个天昏暗地，谁也别想活了。几个人便说好了，追着那送信的人一起去。我呢，则顺着之前熟悉的山路去找祭司。那祭司还在，但我发现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事都没有，也不回我。我转过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少年瞪眼看着我。

我有些无聊，“那祭司可不是死了？”

少年大笑，说是呀，就是死了。

我说，“哪有什么，所有人都猜得到啊。”

少年大叫一声。“可是，你猜不到他是怎么个死法。你要是站在他身后，你什么都不会察觉到，你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穿着红袍的，盘坐在地上的人。而且他好看极了，平静又好看，你根本就不会去真正的打扰他。我本来也不会去打扰他的，不过，我爸爸交代的事也不能耽搁啊。祭司坐在山崖上，我便在山崖上等他，我等了一整天呢。后来，过了许久之后，我再回想，天啊，我真的太有毅力了。祭司坐在前面，我就在他身后等他，就这么等着，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生怕只要我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你知道，祭司都是通神的，会变戏法。当时我真是笨极了，我居然没想着要下山，我就这么等呀等。可是，爸爸和同村的兄弟们去追击送订单的人了，我去山上找祭司，我老娘肯定急呀。本来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回来，我去一天一夜没回来，于是她就上来找我了。我老娘真是会替人着想，她来看我，想着我肯定没吃东西，于是就买了烧鸡，白饼，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菜包肉上来了。一上来，看见我趴在祭司身后睡着了，她还以为我死了呢，哈哈哈，一上来就哭天喊地。”

我说，“要是我，我也哭。”

少年不看我，接着说，“阿娘上来，先不想别的，赶紧吃饭。我边吃就边把祭司一动不动的事跟阿娘说了。阿娘看着祭司，看了许久，问我，他真是一动不动。我说，是呀，我真是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呢。阿娘说，说不定他在修炼灵魂出窍呢？我看得出，阿娘有些想到前面去问问祭司。于是我说，阿娘，灵魂出窍是什么意思？阿娘说，就是灵魂不在身体里，活在远方。我说，那他应该是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咯。阿娘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我说，这么说，我这几天所受的折磨，祭司也是知道的？阿娘说，孩儿，你想说什么？我就说，既然他能看得见我们，那么只要我们不乱来，只是走到前面去打声招呼应该不要紧吧。阿娘也不确定，她说，我不知道，有些灵修一刻都打扰不了，就算是走近了，也会破坏掉周身的灵气呢。小妹妹，你知道吗？”

我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小妹妹，我可比你大呢？”

少年说：“但我知道，你的经历肯定没有我丰富。”

我懒得跟他犟。“你什么时候才能说到重点呀。”

少年看看窗外，说，“时间还早呢，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还不如听我多说会儿，要是说的快乐，还没到时辰便说完了，岂不是难过了？”

我说，行，行，你赶快说。

少年这时换了个姿势，直接躺在地板上，对着天花板说故事。“阿娘才说完破坏周身灵气这几个字，我俩的心就连在一块了。我和阿娘都在想，我在这高崖上待了一天一夜，要说灵气被破，应该早就破了。再加上，我和阿娘一大早上在这里吃吃喝喝，说话时又哭又喊的，他不该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啊。阿娘让我做好，她要去看看。我娘刚走过去，就被吓晕了，要不是我一个箭步追上去，她恐怕早就掉下去，变成一堆白骨了。那悬崖下的白骨可多着呢，快成乱葬岗了，看样子全是摔下去的。可我一转身，也吓得魂不附体。”

这时，少年清了清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