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小诸葛问。
我则笑了。我笑得停不下来。
“你说你是,你就是呀。我爹是谁来着?原来这世间万物都是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说完了这句,我又笑了。我笑得满脸都是眼泪。我感觉自特别傻帽,人家这么厉害,你还拼了命去救他,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我笑了,泪流满面,心里特别苦涩。我又很生气。我站起来,走了好几圈。我又是叹气,又觉得不自在,我应该做点什么。到底应该做点什么呢?骂人。
对了。骂人。
我开口了。语气讽刺。“既然如此,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我是说,既然你已经这么伟大了,为何还要劳累我们,去救你,去给你治病,去冒生命危险在一起。“我倒是不信你,只是鸿老是上古大神,而你是鸿老的师傅,也就是上神的上神,你为什么不住在天上,反倒要在这地牢里吃苦。难道说,这世间,还能有栓住你的什物?”
老人笑了。“你别说,还真有。”
“七天神界的上古大神璇玑司的鸿童主司,白敬轩……是吧?”我说着这样古怪的名字。“听说鸿老被关在达摩地牢里,他的儿子呢?白敬轩呢?他怎么不来救你?”
老人说。“你也想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吧。”
我诧异。“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之前为大禹鞠躬尽瘁,早就死了。被皇帝害死的。我知道,我应该以皇帝为敌,可是,父亲教导我,做皇帝的人,精神正常的没有几个,你应该可怜他们,陪伴他们,而不是去恨他们,用恨来激发他们心中的邪恶之门。父亲说,你要是恨一个人,尤其是皇上这种人,你就是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给他们把一切恶行合理化的机会。”
老人皱眉,有些欲言又止。“这孩子,如此退让吗?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你爹爹什么时候与你说这话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病入膏肓之时。”
老人释然了。“是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扫视了周围。“别磨叽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对了,既然你是上古大神,我感觉轻松多了,我就不用管你啦。”我跑到小诸葛身边。“等一会儿要是出了诊所,我们去你的老家吧,靠海城堡……”
小诸葛惊讶。“你居然还记得。”
我说。“当然记得。然后我们……我们去拯救神兽好了。哇,只是想想还不怎样,这么说出来了,仿佛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正经工作的人了。”
老人说:“当然是正经工作,这工作自古就有,不过梵星掉落,人们忘记了罢了。你要做的事,在我年轻时代,叫做召唤师。”
哦。
我有些沮丧。
这么直白吗?召唤师。
我们三人走到房门处。我说:“既然我们大家都没病,就出去吧。诊所这地方,感觉阴森森的。”我推开门。“是呀,阳光如沐,暖风习习,却还是阴森森如黄泉路一般。”
我们刚踏出门槛,就听见脚步声窸窸窣窣。我正要寻觅找这脚步声从何而来,只听那人从我们身后,寒暄道:“各位,欢迎来到巨肌阁。三位昨天弄了这一大阵仗,今天有杀死了,盘桓于病人体内出窍魔兽,现下,那三位贵人已经大好了,正嚷着叫着,要感谢各位呢。请跟我来吧。”
我吓了一跳。“你咋么站在我们后面。”
那人嘿嘿一笑。“来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和小诸葛同时说,“等等。我们可没答应你要做什么事。”
那人又是一笑。“你们没答应,但他可答应好了。”
我和小诸葛同时看向老人。
我不知道小诸葛怎么想,但我心中充满了愤恨。
老人笑了。拍拍我的背。“走吧,走吧。你不会真以为我把大半辈子消耗在地牢里,就意味着我放弃了吧。自从你降生那天,我便知道,机会来了,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人把你寻到我身边来。你瞧,我估计得一点没错,你一来,我就被救出来了。你救我的时候,多么专注,多么所向披靡,即便不知道结果为何,我是否值得救出,你还是义无反顾。这让我非常感动,当然,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信任。信任,啊,多么珍贵的词。我梦寐以求的词,多少年来,望梅止渴般的诉求,仿佛连呼吸都能闻见它的味道,可惜,只是在梦中。”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可是,你知道吗?你来了。你来了,我就知道,我的梦寐以求可以启动了,我的人生计划可以启动了。唉,你父亲是对的,总要有人牺牲,才能换来时代的洗心革面。当然,他的死让人惋惜,但看看你,看看你呀,你这么年轻,这么活泼,简直有种生生不息之感。”
不得不承认,他的口才很好。
听他说话,我几乎要陶醉了。
正是因为这份陶醉,我答应了他。“好吧,你也不用长篇大论,告诉我要做什么吧。”
这时,诊所里的小厮发话了。“请随我到隔间。”
隔间里,竹席铺地,风铃摇曳,白纱从高处垂下,摇摇晃晃,像个酒鬼般左右摇荡。隔着砂纸屏风,我看见里面矮桌边,坐着几个人,全是男人。矮桌的左边,坐着三个官老爷似的人。我看见他们戴着官帽,穿着官服,不自觉噗嗤笑出声来。“来看病,也要穿这样的衣服吗?”
“外面嬉笑者,谁?”
老人瞪了我一眼。我吐了吐舌头。
诊所小厮说,“老爷,是杀死魔兽的三个人。”
隔间中发出惊讶的笑。我看见有人站了起来。“快,快进来。哎呀,我们几个命都是你们救的,我真是感激不尽。”他走了出来。“哎呀,我还以为是个专业术士呢,没想到是个……”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想说,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是个少年才俊。哎唷,了不起,了不起。”他转眼看了看老人。“我知道了,”他挥舞着食指,左右摇晃着。“我知道了,这位是少年的师父,是不是?这年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本来对他的谄媚十分厌恶,可听着听着,却发现他其实很紧张。他声音越大,越是紧张。最后,奇怪的事出现了,他居然吓得当场撒尿。尿液沾湿了他的衣裤,让他看起来狼狈至极。诊所小厮飞快上前,将他扶了下去。他走后,我问老人。“你看他们哪一个像诊所老板。”
老人说。“都不是。我和他很熟,他们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