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格洛塔从记忆的边角里捞出一丝只言片语，摇头道：“我这一份数据体，被删除的地方太多了，也许只有机密档案中，还有我的完整记忆体存在。”

周良的右手手肘靠着扶手，手掌杵在侧脸上：“你们这类人工智能，最初就是为了安抚那些无法走出丧亲之痛的人所存在的，所以你们和被模拟者本人，性格与外貌高度相似，甚至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说你们是精神分析师一点毛病也没有。”

一直在旁听的李道江突然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找回他的记忆吗？”

“高危，保密A等，你有那个本事自然知道。”周良戏谑道，又附加了一句：“因为林明的关系，我感觉上一关的流程并没有走完。林明这家伙好像很受非人物种喜欢……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形容成‘非人体质’？”

“我是人。”林明否认道。

“嘿嘿，人越强调的东西，往往就是他们越缺失的东西……”周良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林明的机会。

“上一关的流程？”何文静好奇问道。

“在机械智能中的‘宁乐佳’的隐藏人格，并没有被触发。”周良随意解释道。

“话不要说一半，怎么触发？”李道江问。

“就像人类有基因记忆一样，机械也有编码记忆，只是有时候被抹除了而已，如果对电子元件进行时间追溯，是可以找回部分资料的。”周良面带得意道。

“时间追溯？那是顶级强者的事，我们做不到。”李道江说道。

“非也。”周良摆了摆手，“我们的回忆就是一种时间追溯，不过机械的情况比这要复杂，它们没有虚体指向，无法清晰地分辨时间，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在它们眼里都是同样清晰，所以只能让它们自己在零散的数据碎片里，慢慢重构过去的数据体。

“不过，对于冬瓜头这样的高危数据体来说，不允许将其携带离开试炼星球，以免它对人类社会造成未知危害。”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暂且打住，不要在不稳定的船体上触发不稳定的事件。”林明说道。

“你就一点不好奇？”周良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不好奇。”对林明而言，对公国黑历史的好奇还比不上对他自己黑历史的好奇。

“无趣！”周良克制不住自己的表达欲望，又小声说道：“宁天睿前局长你们查得到吧……”

“天枢历1000年的事情谁能查到。”何文静说道。

“那都是骗小孩的说法你也信？”周良发出了直男的质问，被死亡凝视了一下之后改口道：“有些资料稍微用一点保密权限还是能查看的。”

周良又看了看陶彦：“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录像举报吧？”

突然被提及的陶彦莫名其妙道：“有那种人吗？”

“有，还很多。”周良吓唬道。

“放心吧，我不是这样的人。”陶彦摇头。

“宁天睿前局长，就死于智械叛乱。”周良神秘兮兮道。

“飞升级？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好几个飞升级同时下手了……”何文静有些怀疑道，“他就是被智械策反的人类之一吗？因为智械神似他死去的儿子？”

“那可不知道，A级保密权限……”周良摊了摊手，“可你们不好奇么？能够大量触发人类反叛的机制，究竟是什么？我可不相信是完全出于同情。”

“利益啊。”格洛塔无比自然地说道，“以道义作为理论之基，控诉我们受到的迫害，机械人族也是人啊……再以利益为诱饵，试炼者的目标是‘抵抗冲击’，只要保障他们的生存，他们就可以成功过关呀，这和关卡内容并不冲突。

“用道义包装好的利益，才是可以吃下的蜜糖呀。为了利益能够实现，获得了利益的人，会拼命用道义粉饰自己，自我暗示帮助智械是正确的选择，这样的过程，对他们来讲，又是一种思维强化。”格洛塔毫不避讳地说道。

“我靠，你真的腹黑，冬瓜头。据说你学习了部分被模拟者的心智，看来宁乐佳也不是什么好人。”周良鄙夷道。

“佳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格洛塔模拟出思索的表情。

“不要在数据里检索了，格洛塔。”林明制止道，这种行为就像放任它在地雷区行走，随时可能原地爆炸。

格洛塔的运行状态时灵时不灵，介于稳定和崩溃之间，平时无所谓，但它现在是统筹整个战舰的设备员。

格洛塔现在对林明言听计从，异常乖巧，完全不像曾经的叛乱智械。

“我感觉你对林明的好感有些不正常。”周良摸着下巴道。

格洛塔赞同地点头：“林明和我们一样，身上有大量数据流存在，给人的感觉就像……就像遇到了曾经的……谁呢……和他有关的数据都被删除了。”

格洛塔再次蹲到地上，拿着一根虚拟的树枝比划起来。

这一举动使得整艘战舰都有些颠簸，无论是船员还是乘客都莫名紧张。

林明脸色微沉，坐到设备员的位置上，接过设备员的控制权，将格洛塔的数据体删除。

周良看向林明，开玩笑道：“无意间听到了你的小秘密，你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格洛塔的状态很不稳定，在它进行设备管理的时候，不要诱导它检索过去的数据。”林明严肃道，又重新复制了格洛塔的数据体备份。

“你好，我是格洛塔。”格洛塔行了个礼，端端正正地站在投影屏上。

林明又重新设置了设备管理流程，让格洛塔接管，这才重新从座位上站起。

“我真见不得你这种严肃的表情，跟大魔头似的……”周良摆了摆手。

如果不是周良从中调节气氛，就凭林明、陶彦、李道江这种组合，估计能闷到天荒地老，周良也是尽力了。

林明脸色稍缓，舒了一口气道：“我不适合做对外交涉的工作，感觉我自己戾气太重，这对我自身也有些不良影响。你们待会谁出去和其他人交涉？”

“你tm这就是上位者姿态，谁让你现在春风得意，一骑绝尘，大幅领先呢，要是有什么人能治一治你，你这病就好了！”周良鄙夷道。

林明被周良骂得笑了出来，拍了拍周良的肩膀：“知道了，感谢吾儿提醒。”

“滚！”周良把林明的手撇开。

“我去吧。”陶彦自告奋勇。

周良无情打击道：“林明镇得住场子，那是因为他本身实力过硬。你一个弱鸡上去说话，别人凭什么听你的？你还嫌你刚才被打脸打得不够肿？”

陶彦摇头：“我虽然不强，但如果能借这艘战舰的‘势’，还是可以和他们和平交流的。”

李道江说道：“我去清点物资吧，也能起到一点武力威慑的作用。物资清单交给林明，林明来安置物资，最后这一步我去做就太慢了。”

“嗯……”周良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可行。

“正好，我们两个也可以悠闲一段时间。你们知道不，我就怕你们推我出去，我虽然是调停局的人，但我理解的调停就是砍人，砍死了自然就清净了，清净了自然就解决了调停问题，知道吗，这就是我们调停局的思维方式……”周良又开始不着调地瞎扯起来。

陶彦和李道江的合作非常愉快，陶彦的表达方式非常“官方”，李道江身后悬着一把飞剑，又是显得非常儒雅随和，第二次搭载乘客非常顺利，唯一不顺利的就是有人因为挤不上船而大打出手，被李道江及时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