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啊，林明。我们要逼供的话，要给它留点希望和念想才行。”周良摸了摸下巴。

“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周蒙啐了一口。

“你这个死傲娇是不是觉得我是好人？”周良又踢了被钉在地上的周蒙一脚，“看不出来你还知道人类传统文化？连白脸红脸这种成语都知道。”

“从你手上沾染人命的时候起，就不可能再获得自由，你知道人类怎么处理杀死人的野兽吗？”林明说道。

周蒙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你们公国的传承制度，与我族很不相同。我族是个小族，因此共享知识与传承，公国的内部却过于复杂，不同传承之间，甚至是互不兼容的关系，但你们公国的传承具有无数分支选项，每个人获得的最终传承，都是考察后的结果。”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周良问。

“它可不是我们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林明说道，“至少有五六百岁。”

“没错，我今年673岁，依然没有获得自由，还在为公国打白工，这些考察也属于我们的任务范围。”周蒙似是不服地说道，“两万年前宇宙是一家……

“帝国本就是生物实验的重灾区，公国也是人体实验的重灾区，两方都谈不上什么正义。但最恶心的还是自诩高贵的联邦人，他们自称纯血人种，要与我们种族隔离……”

“我如果是土联人，我也想远离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周良讥讽道。

“公国人在联邦人眼里，也是基因编辑的受污染人种，不比我们亚人族好多少……”

“不要把我们人类与你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物种相提并论……”周良嫌弃地说道。

“在帝国，我们才是高贵的种族。”周蒙不甘道：“我愚蠢的祖先啊！他们竟然会可笑地认为公国所说的人人平等是真话。就因为一点不公正待遇，就从帝国脱离，想要加入公国。你说，他们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公国不承认亚人族和人类是同等物种，这一直都没有变过。”林明说道，“事实却是，若非你族具有研究价值，就凭你们当初屠杀平民的罪行，足以令公国对你们赶尽杀绝。”

“你们也不要把公国想象得太美好了。”周蒙笑道，“我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外貌，因为我在我的族群中是弱小的成员。但就像你们人类进入某种阶段，可以随意改变外貌一样，这些年中，我族也有不少人进入了公国，他们和你们长得一样。”

周良倒退一步：“高层？”

“呵呵，谁知道呢。这可不在我族传承的范围内。这是一张饼，一张吸引我们奋不顾身的饼，更讽刺的是，我们明知道公国在画饼，却不得不往坑里跳，因为这是唯一的出路。”

周蒙自嘲，又继续往下讲道：“为了应付你们这些人类无休止的内部分歧，公国开发了一套培训系统，名为‘认知分层分流系统’，我族就是这个系统内部的一颗螺丝钉，无关紧要，可以被替代。

“从你们进入这个测验的时候开始，就有几个打分项目开始运行。系统会根据你们对每件事的反应，对你们进行评估，判断你们的认知倾向，从而使公国对你们进行归类。

“首先是你们对公国的认可程度，这里面包含信仰认可与事实认可。信仰认可的程度高，则触发信仰认可的强化事件，使人更忠诚于‘理想状态’的公国。

“事实认可，指的是你对公国不为人知的暗面的接受程度。当你体现得越能接受并遵从潜规则，你的‘事实认可’评分就越高。”

“林明，我看你就属于这一类人。”周良看了看林明。

“是的。”周蒙说道。

“所以你们就越来越挑战下限？”周良吐槽，又拍了拍林明：“我看带领我们走向挑战下限的人就是你，林明，因为你下限低，所以我们整队下限都低，这叫木桶效应。”

“这不叫下限，这叫保密权限。”林明又提问道：“这是受到了事实认可程度高的影响吗？”

“是的。”周蒙回答，“还有其他的打分选项。比如，对紧急事件的应对能力。”

“这个我们一个队都能过关吧。”周良摸了摸下巴。

“我不是系统的评分者，我只是一个触发者。在我看来，这项分值与人的强度成正比，你们当然都能过关。”周蒙说道，“然后是道德基准。这一项考察‘道德’在你们心中的地位，主要是看临场反应。”

“林明，我看你的道德基准也是击穿下限。”周良笑嘻嘻地，拍了拍林明的肩膀。

“不，你们整个队伍的道德评分偏高。这一点是我在接受任务之前就知道的事。”

“不会吧，能容忍你们这样无底线的操作，居然还能得到‘道德评分偏高’的评价？你们的评价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周良嘲讽地笑道。

“判断一个人的道德标准，主要看实际行为，而非言论。如果只是对他人的做法横加指责，自己却在做同样的事，那不叫道德，叫道德绑架，道德的评分反而偏低。你们在之前的小行星冲突上，获得了道德的事实高分。

“不过，道德评分高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使公国判定你们内心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反而评估你们的个人风险程度上升。”

“我知道了，公国更喜欢没有底线的人。”周良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

“不同的人，在社会之中，会有不同的作用，这系统名为‘认知分层分流’，自然是遵循这一点。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没有被放对位置的人。”周蒙说道。

“作为一个杂兵，你知道得太多了。”周良有些失去了耐性，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因为我已经充当了多年的‘条件触发者’，我自己就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周蒙平静道。

“你现在所说的内容，也在‘条件触发’的范围内？”林明问。

“当然，你们作为公国潜在的核心层，有了解这些内容的权利。当然，你们未必有保留完整记忆的权利。”说完这些，周蒙又诡异地笑道：“我的任务完成了。”

周蒙化作一滩紫色浓浆，如同高温的液体腐蚀着地面，击穿了舰桥的保护壳，向下方的客舱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