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守门人笑道，“说起来，很有意思，我到后来才发现【林辉】和‘你们’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明好奇道。

“你与其说他是【林辉】，不如说他是一个拟人格AI。他和‘你们3人’都不同，他没有正常应该属于人类的感情。”守门人说道。

林明听守门人这么说，感觉守门人所说的那个【林辉】和林明认识的那个林辉不是同一个人。

林辉虽然温和了点，要说“毫无感情”还不至于。

就连格洛塔都经常形容林明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很显然比起情感迟钝的程度来说，林明比当初的林辉还要严重得多。

‘这难道是一种隐形的病症？’林明脑子里冒出这样一种想法，又瞬间觉得很荒唐。

‘我其实应该只是灵能需要隐蔽，所以对灵能以及第六感之类的东西，做了什么处理，所导致的知觉麻木吧……’林明心想。

“你这样的想法很有建设性。比如灵魂剥离技术，一旦将灵魂分解成几块，那么原本的灵魂就会缺失相应的情感。”守门人说道。

“你又在窃听我？”林明脸黑。

“你心中所想的每一个字，就像电话线一样，必然经过此处，我不想听也没机会屏蔽。”守门人耸肩道。

“我每次加的那些密呢？”林明不由得问道。

林明会用许多其他的代号去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就如同自己在脑中另外编写一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语言，别人拿到之后看到的只会是乱码。

他一直以为这能有效阻止读心术，但这似乎对守门人来说形同虚设。

“你的这个方法，对外部窃听有效，对灵魂层面的信息流是无效的。你在思考的时候也会释放出能量波，这一段能量波可以被读取，你的这个方法可以有效地阻止外部窃听者。

“但灵魂层面的信息，如果你能领会它的意义，你就会明白，从灵魂层面讲，所有的语言都是同一种语言，你可以把它称为‘信息流’。”守门人说道。

“还好部分有效，不然真是加密加了个寂寞。”林明吐槽。

守门人像看着调皮捣蛋的晚辈一样看着林明，笑而不言。

“那你肯定也能窃听到‘老明’说了什么？”林明又问。

每次都是“小明”被窃听，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让老明也试试被窃听的滋味。

“他啊。只有他想让我听见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听见，他用这种交流方式只是为了和我沟通。

“他和你是真的不一样，他的内心处于静默状态，不会像你这个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整天担心这担心那。”守门人说道。

林明脸黑，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又被鄙视了。

“我还想进一步知道林辉的情况，你说他‘和我们3人’都不同？”林明问。

守门人：“是啊，和你们都不同。他看去就像是一副血肉之躯安了一个电子灵魂，那个‘电子灵魂’正在非常努力地试图模仿林辉本人的性格，但终究只得到了一些皮毛。”

林明：“皮毛？”

守门人：“之所以我会下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的表现简直就像是更高级一些的人工智能，总之，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非常不自然，非常违和的感觉。”

林明回忆了一下他所见到的那个林辉，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守门人：“和你回忆里的这个林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我可以确定。”

林明：“回忆里的画面你也可以窃听？”

守门人：“不仅语言是信息流，思维也是信息流。到了灵魂层面，你可以摈弃‘语言’这个狭隘的称呼。

“语言只是信息流的抽象，在将信息流抽象化的时候，中间损失的信息可以用降维来形容。

“如果你能够产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那么你就算是摸到了信息流的门槛。”

林明：“你的那个年代，理论水平已经如此发达了吗？那么你们怎么没有利用信息流的知识，去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明所指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包括干掉监视者之类，现在想起来，这3个国家也不过是顺应历史的发展规律，当文明的发展到达顶峰，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挑战神权”……

虽然这里面有一些细节出入，不过从“车翻神权”这个角度来说，公国是成功了的。

守门人摇头道：“这当然不是我那个年代的理论水平……这是我做了多年守门人的感想，现在的我，也比当初的我进步了许多，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否则我也许能与当初不同。”

林明：“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对我来说，过去的每一刻都很珍贵，所以你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大概会从头开始吧，从最弱小的时候开始。”守门人说道。

“你会这样想，难道不是因为你心中有些遗憾想要弥补？”林明问。

“不。”守门人摇头，“即便抹除我现在的所有记忆，我也愿意从头经历一遍。‘活着’的感觉非常美妙，你如果没死过，就无法理解这种感觉。”

林明果然无法理解，对他而言，活着意味着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完成，他一直在找寻过去的影子，哪怕“现在”的枝干越长越多，也无法遮挡来自更遥远时空中的阴影。

“我知道了。所以，在你那个年代，这些种族也是存在的。但有一个问题，不是说每个纪元的宇宙常数都不相同吗？”林明说道，“如果宇宙常数不同，那么连人种本身，都无法被复制到这个纪元中来，又如何使用与前纪元相同的语言呢？”

守门人：“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林明：“什么？”

守门人：“现存所有的语言，都不是我们人类，或者任何亚人族，自己发明的。”

林明：“你的意思是？”

守门人：“有一些人是作为‘文明的启发者’存在于历史长河之中的，我想‘他们3人’都属于其中的一份子。所有的语言，甚至文明的起始知识，都是由他们所传授的，他们似乎肩负着使文明加速发展的使命。

“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样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先知’，和今天的情况可不太一样……”守门人有些嘲讽的意味。

林明喃喃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呢？大型生物实验？可为什么一直在重启呢？实验数据不够吗？”

如果以这样的视角去看待老明等人，那就十分可悲了。

在公国的档案资料里，说他们是“奴隶主”一类的角色。

不是说奴役人不能制造满足感，而是从林明的角度来看，他们一直在重复着一件既漫长又无聊的事，如果让林明来做这件事的话，大概已经头长草了吧。

再有趣，再过瘾的事，如果放到以亿万年计尺度，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劳动，都会变成一种刑，至少以林明现在的观感来说，就是如此。

一次牧守天下是满足了支配欲，无数次牧守天下是被天下所支配，他们才是被奴役的那一方，也不知有什么自由可言。

‘也难怪当年老明会撂挑子不干了啊……’林明心中感叹道。

守门人打趣道：“你个毛头小子，现在就瞧不起我们了？你还没有到高处，你永远不知道面的风景如何。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许给你一次机会，你就会沉迷进权力的漩涡之中。”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林明说道，“我想要的是永远新奇的世界，和永远的好朋友。”

“你在做梦。”守门人笑道，“永远新奇的世界，倒是合你的意，这世界是永远新奇，每次重生都和过去不一样，不过，它很快就要灭亡了。”

“不是还有下一次宇宙反转吗？”林明问。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否则，你觉得那些飞升级何须如此小题大做？他们完全有能力活到下一个纪元，该担心的不是他们，是那些普通人。”守门人说道。

“他们也许是不想失去主导地位。”林明说道。

守门人：“至少，我们当年在得知宇宙将要反转时，并不会有今天这么丧心病狂。”

“是啊……他们做了什么，你也看见了。”林明所想的一切既然能被守门人得知，他所见的一切，自然也都落在守门人眼中。

就算在自称杀孽深重的守门人眼中，公国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是畸形而扭曲的。

当他们把所谓“下等人”区别对待的时候，他们自己也就失去了人性。

屠龙者无需太长时间，就可以成长得比恶龙更加可怕。

“对了，和我说说你见到的【林辉】吧。”林明说道。

林明觉得，就算守门人说他看见的【林辉】是个人工智能，也能从守门人的叙述中找到一些线索。

“你别不信。”守门人笑道，“我曾经见过那个【林辉】，他看起来和你记忆里那个林辉很像，但只是表面。他说话的方式完全和你记忆里的林辉不同，而且，他给人一种提线木偶的感觉，仿佛所有的表情都是凭空出现的，能给人制造出一种恐怖感。”

林明很难想象守门人所形容的【林辉】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身不仅没有‘人味’，而且还有bug……”守门人又滔滔不绝地说道。

林明：“bug？”

“是啊，他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只要站在那里，你就能感觉到一种压抑，就好像他的身体里有暗伤一样，让人看到他就觉得他内心深处潜藏着巨大的痛苦……”守门人说道。

“……”林明有些无语，守门人的描述仿佛一种精神污染，他感觉他需要去找真正的林辉洗洗眼。

在守门人这里，他只能闲聊，获得的收获并不多。

守门人和他所处的纪元不同，无法为他提供任何修炼指导。

“那我先走了。”林明说道。

“去吧。”守门人摆了摆手，没有挽留他的想法。

随着林明的灵能水平不断提升，灵魂的强韧程度也逐渐提升，他逐渐可以在深渊里待更长时间，而不觉得疲累。

守门人比老明诚恳多了，他看林明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后辈，充满了欣赏和期待以及调侃等情绪，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也不像老明那么拐弯抹角。

所以，如果继续拉扯家常，可能就真的聊起来了，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正事。

‘时间足够，再去门那边看一看……’林明拿出钥匙串，跟着指引，向“门”的方向飘去。

他再一次打开“门”，但这次门后的时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间实验室里亮着灯，摆满了各种物品，还完全没有被搬空。

在林明眼里，这些东西都是无尽的资料和经验，于是他开始逐一地搜刮起来。

【研究报告】

【草稿】

【设想】

【公式】

……

各种资料摆满了实验室，林明打算把他们一股脑全放到自己的意识空间之中，却发现放不进去。

‘不让我放进去，是什么意思？’林明有些不解又有些无奈，他开始一句一句地给格洛塔口述，格洛塔摸着脑袋，将这些资料一一记录进去。

‘这不还是一样的吗？’林明心中吐槽。

资料转了一圈，依然可以交给格洛塔，只是中途中转了一下而已。

林明就这样一页一页地叙述着，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敲了一个闷棍一样，眼冒金星。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抬到了抢救室，被不知道什么手法“救活”了。

‘还没有记完……’林明心中郁闷。

“你终于醒了……”却是抢救他的医生说道。

“我只是潜进虚体维度去一小会，还不要紧吧……”林明说道。

“一小会儿？”围着他的几个医生都惊呆了。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主治医生问道。

“也就几个小时吧？”林明猜测道。

以他的个人感官来看，他也就在深渊里待了几个小时而已。

“你已经昏迷了5天……我们以为你抢救不过来了，差点要给孟师报告你的死讯了……”主治医生脸黑地说道。

林明：“5天？”

他又在意识空间中问格洛塔：“你的计时器过去了多久？”

格洛塔摸了摸脑袋：“也就3个多小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