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不公平的事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时候,我冷漠旁观。可当他们举起刀来对准你我,我就感觉到了不同的地方。所以,也许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这些。”林明对林辉说道。
林辉平静地听着,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微笑,就像他面对小小明时一样的耐心。
就以林辉这个脾气的人,很难不让人去相信他,即便林明之前对林辉有所怀疑,但当林明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那些怀疑就消弭于无形,因为他实在是太像一个受害者了,怎样也无法把他和任何的阴谋论联系起来。
林明摇头道:“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说不喜欢我。我不在乎原则,也不在乎对错。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愤怒,对再违背良知的事情,也不想发表自己的看法。”
林明摇晃着水杯,看着杯中的波浪,又继续说道:“但我这样做的原因,不是为了我自己。”
他抬起头,看向微笑着的林辉,说道:“我这样做,是因为不想让你曾经的付出白费。”
林明喝了一口饮料,又看向水杯之中荡漾的波浪:“我的生活没有什么意义,是你给它赋予了意义,我从此有了方向,虽然这个方向远在天边,但我从来也不会感觉迷茫。”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很迷茫了”一旁的李道江喝着茶水说道,“人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吗?”
“他可比你通透得多。”林辉看了一眼李道江,微笑说道。
“能知道自己还有使命存在,就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我别无所求。”林明又喝了一口饮料,杯子已经见底。
“我没有太多机会。”林明又继续说道,“走错一步的话,就是万劫不复。我必须对自己负责,也对曾经付出过的努力负责,所以,我不需要情绪这种东西,也许永远也不需要。”
“你也许可以试着感受一下世界的美好,即便是死,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林辉微笑着说道。
“即便是世界毁灭呢?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吗?”林明抬起头问。
虽然提出的是如此颓废的问句,但林明此刻的情绪算不上低落。
他在长期的自我压抑之中,已经很难再有情绪上的波动。
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天生就没有情绪,只是他认为情绪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是会影响判断和感知的多余事物。
但矛盾的是,若非被某种情绪推动,他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行动力。
这种情绪,在看到林辉的时候表现得尤为强烈,他可能不会像被附身的小小明那样,直接感到心态崩溃,他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但这种情绪就像幽灵,时时刻刻伴随在他左右,推着他一直往前走去。
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情绪的本质是什么,不是单纯的惋惜,而是如同被掩埋在枯草之下的星火,将燃非燃,缺的只是一缕春风。
如果没有那一缕春风,它也有可能被压抑,直到永久熄灭。
但他此刻感觉到一股烧灼般的感受,让人坐立不安。
“世界毁灭,也不重要。”林辉微笑着说道。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林明问。
“此刻最重要。”林辉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答道。
林明摇了摇头,说道:“你看,我死了这么多次,但我依然活着。怎样才可以真正地杀死一个人呢?”
如果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会无限复活的,那么所谓的复仇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你已经在做了,不是吗。”林辉微笑道。
林明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阵凉风吹过,他忽然明白了老明的想法,他有些感同身受,不那么确定地问道:“我想做的事,是想让那些害你的人,都为你陪葬,是吗?那我成功了吗?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们杀死你那样,彻底杀死他们呢?”
“这个我不能回答你。”林辉和蔼道,“也许不需要回答,你知道答案。”
林明忽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有害死他们的想法?不然你怎么会放任我去做?”
林辉不再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辉哥,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林明有些无奈。
林明站起身来,向背后的沙发走去,摸了摸小小明的脸颊:“你还要装睡到多久?”
小小明嘟囔着脸,坐起身来,满脸不高兴地说道:“我从来没发现你是个这么讨厌的人。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了。”
林明刮了一下小小明的鼻子:“再讨厌你也只能接受,说不定你还要悄悄为我加油。”
小小明的脸颊立刻又变得气鼓鼓的,嘟囔着说道:“何必悄悄为你加油呢,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加油,干翻他们,知道吗?”
林明笑了笑,潇洒说道:“那我回去了。帮我照顾好李道江。”
“喂,你不带他出去重置时间了吗?这里已经被你玩得一团乱糟了啊!”小小明在身后叫嚷道。
“给你一点挑战,以免生活过得太平淡!”林明头也不回地说道。
看着林明潇洒飞走的背影,小小明露出笑容:“稍微有点那么上道了啊。”
说着,小小明又抬起头,看向林辉,眼中有些异样的光芒:“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也想报复他们?”
林辉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哈?真的?”小小明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一个人在哪里傻乐。
李道江迷茫道:“我该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小明:“既然你这么无聊,我不如教你一点刺激的。”
李道江:“什么?”
小小明:“也不知道你这么笨,学得会吗?不过你都是这么久以后的人了,灵觉应该多少比现在的人要敏锐些吧?”
林明从深渊下潜的状态中醒来,看了看当前的时间,已经是3天之后。
他收到了来自生科局的邮件,提示他李道江的逆转洗脑程序已经经过了审批,随时都可以进行。
为了使孟天稷的担保得以通过,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进行审批。
现在,如果要对李道江进行逆转洗脑的手术,那么今后李道江的一切行为,都将和孟天稷挂钩,由孟天稷担保。
这件事其实也曾在公国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孟天稷第一次给人担保,但担保的却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导致一度有人传言李道江是孟天稷的私生子。
现在的“私生子”不一定要有生母存在,基因技术可以提炼出飞升级最底层的基因,进行少量改造,这样制造出的调制人如果进行检查,依旧能查出堪比父子关系的高度继承性。
孟天稷闹了这么个幺蛾子出来,有人甚至专门拿李道江的去和孟天稷的历史资料做了比对,最后发现两者的毫无关联。
当然,在能级提升的过程中,有人也会对自己进行改造,所以孟天稷的历史资料也未必就能说明问题,还是有人怀疑李道江是他的私生子。
对此孟天稷没有作任何回应,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身份,对李道江也是一种保护,不过李道江从此被人绑架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林明离开闭关室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孟天稷。
见野峰主峰,孟天稷的居室中。
他说他要和我说一件大事,不知道是什么事?孟天稷的心情有一些忐忑。
孟天稷为李道江所做的一切,其实也是为了林明。
作为一个导师来讲,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一切责任,为的也只是能从林明这里获得那么一点点线索。
而今天林明在联系他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眼皮狂跳。
孟天稷没有赶上战乱最严重的年代,所以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能让他的眼皮跳成这样。
即便赌国运,他的眼皮也比现在要稳健得多,他的灵觉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林明不急不慌地慢慢走上山去,孟天稷一路监视着林明的身影,心情有些紧张。
林明缓缓敲开孟天稷的门,此时孟天稷已经坐在自己的坐塌上,摇着一把并不能扇风的虚拟扇子,控制着自己摇扇的频率。
“孟师。”林明点头致意。
“嗯。”孟天稷克制着自己焦虑的心情,却克制不了自己跳动的眼角,只得又把手中的虚拟扇子摇了一摇。
林明看出了孟天稷的焦虑,没有点破,一来就直入主题。
“你知道,我们是杀不死的,对吧?”林明问。
谈起事来,孟天稷心中的紧张倒是消融了一些,他镇定地说道:“你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是的。”林明点头。
“想起来什么?”
“孟师想怎么听?我可以和你讲一个故事,但我希望您不要太激动。”林明说道。
“你把为师想的也太轻浮了。”孟天稷笑道。
“我怕您一个激动,失手就把我拍死了,这样也许您也会失去今后的线索。”林明说道。
孟天稷脸色严肃道:“我向你保证,不会因为我听到的事情而迁怒于你。”
林明轻轻点头:“是。”
“说吧。”
林明:“您曾经和我说过,我的身上也许依附着某种存在的记忆碎片,最近,我把这些碎片又破译了一部分,获得了一些新的感悟。
“转世轮回,我虽然不知道它的原理,但它应该是存在的,否则我就不能站在这里。”
“是吗?”孟天稷的眼中闪过一缕光,似乎点燃了某种微弱的希望。
林明看到他眼中的光,才发现孟天稷也有在轮回之中想要找到的人。
“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多了。”林明又说道。
孟天稷早就知道这件事,听到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提拔林明的原因,也是因为想要找到阻止世界灭亡的线索。
林明继续说道:“您也许听说过,宇宙不止这一个纪元,我不知道您相不相信这样的观点,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个纪元了,或者,再过几个纪元,到最后,这个宇宙一定会消亡,我们所有人也都会死。”
宇宙不止一个纪元这种说法,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孟天稷只会当做一种无端猜测,但从林明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孟天稷有相信林明的理由。
宇宙里也有资历这一说法,如果林明是个毛头小子,孟天稷必然无法相信,但林明的资历看上去比他孟天稷还老得多。
孟天稷沉吟道:“如果宇宙不止一个纪元,那么我们只要找到活到下一个纪元的方法,就可以继续生存,但如果宇宙即便经历下一个纪元,也会灭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因为不想让这个宇宙继续活下去的,就是我。”林明面无表情地说道。
孟天稷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这才知道林明给他打预防针的意思,如果林明说到这里,他没有任何准备的话,真的有可能把林明拍死。
“我的记忆碎片告诉我,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曾经的我,所做的。”林明说道,“我有很多敌人,如果不能彻底杀死这个宇宙的话,就没有办法彻底杀死他们,他们和我一样,是杀不死的。”
林明看了一眼按捺着内心波澜的孟天稷,又说道:“但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的灵魂已经有很多损伤,以我现在的水平还有些不好形容,不过,大概就和古典说法里面说的魂飞魄散是一个意思,如果灵魂受到的损伤达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办法再次复活。
“我不能说我没有从前的记忆,就说凶手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毕竟我和他共用同一个灵魂。
“我的敌人比我活得长,但也长不到哪里去,我和他们的斗争已经持续了无数纪元,仅剩的这几个纪元,又算得上什么呢?”林明一副无所谓地说道。
孟天稷平静地听完,平静地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放心地走,只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没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我之前说的那些,也未必是我做的。”林明说道,“这只是我一种模糊的感觉,只是一种猜测。”
孟天稷松了一口气:“那你就把未定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