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小晴恍惚了一下,但又瞬间明白,这是个假设,宁先生口中的会喜欢22的自己只是刚才她先提出来的一个假设而已,她赶紧把话题引回现实,而不是让对方看到自己不合时宜的恍惚;
“所以我前男友说的那些都是太低级的借口了,只是我很善良,没有当场拆穿他。”
“嗯,你是很清醒,而且很善良。”宁先生淡淡地回着张弛有度的话。
回到北京之后,查小晴把这段对话讲给何西听,何西听了之后沉默了一小会,她作为一个看完了查小晴与邱易整部故事的忠实观众,发自内心地表示自己并不想再看《查邱爱情故事》的第二季,但她也清楚眼前这位女主角貌似还没有从戏里面走出来,整夜琢磨着在第二季里要如何更好地施展演技;虽然何西不知道宁先生到底是在回答假设问题,还是直抒胸臆,但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把查小晴往前推一把,至少把她推出邱易的阴影,也称得上是一项善举。
“你就先当作他是回答了你的问题,而不只是回答了假设吧。”何西回答她;
“但如果是我会错了意,后面的项目可能就要你一个人执行了,所以何西你谨慎一点,不要这么着急就回答我。”查小晴恳切地说;
“我又不是当事人,我还能再怎样深思熟虑;再说我又不是鼓动你立刻跑到广州去真情告白,我只是让你稍微投入一点,哪怕只是调剂一下生活的味。”
“调剂一下生活的味,就当作是周末下午的棉花糖”——这是何西最经常对查小晴说的话,从上学那会儿开始,她就羡慕何西,羡慕她可以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喜怒哀乐都可以随时叫停;不仅如此,她总是能叫醒一直在装睡的自己,但其实查小晴自己也只知道,她不过是清醒那一阵子,等何西没那么关注自己之后,她还是会继续装睡。查小晴一直都想要让何西这样的人离自己的生活更近一些,毕竟自己身边称得上睿智的朋友也不是甚多。朋友有时是自己装点门面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的负责五官,有的负责身世,有的负责智慧,有的负责气氛;相比较起来,何西可以负责的方面大抵就是智慧了,哪怕是她的外表也不差,可是往往当一个姑娘喜欢把智慧外露,她就总会显得要比常人格外显眼一些。
只是那时候的她们还不知道:智慧是最不需要外露的一项优势。
最近查小晴也想像何西一样,对每一段感情都不投入、不缱绻,只抓住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一路往前走,不被别人左右;只可惜自己的情感开关还没被找到,每次她想让自己立即脱离当下的情绪时,总是变得很无措,她不知道那个开关在哪,她没有办法按下终止键。
北京终于开始下雪了。查小晴本以为北方的冬天会大雪绵绵,可实际上北京冬天的大雪屈指可数,虽然要比南方降雪的概率要高一些,可终究不是那种幻想中的满眼的白色世界,她渴望踩在厚厚的雪地上,鞋子和积雪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周围吹着凛冽的风,却又全全被厚实的衣服挡住,这大抵才是查小晴心中的冬天。
查小晴回到家的时候,头顶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雪,她刚想抬手掸掉,它们就瞬间化成了水珠,把她的发色衬得更深了一些;看窗外的雪好像有了些要变大的趋势,她去敲了敲何西的卧室门,看来何西还没有回来,又是一个人的晚上。
查小晴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人拍了拍正在熟睡中的她,她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邱易的脸出现在床头那束橙黄的灯光下;邱易笑着问她:原本前一阵子还因为你突然不理我了而伤心来着,看到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你说是不是?梦里面查小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那一声“嗯”像是喉咙里的一次轻微地震颤,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微小的声动。邱易说:你继续睡吧,醒来我再和你说。查小晴想用手去拉住他的衣角,可是手臂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邱易用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嘴里低声念着“不走,我不走”,仿佛是在哄睡一个孩子,查小晴伴着窗外的风声继续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查小晴躺在床上发愣,不需要什么佐证,昨晚的确就只是个梦,哪怕是外面的确还在刮着风,床头的台灯也依旧亮着橙黄色的光。可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人刚刚剐了一刀,伤口还新鲜着,有一种清晰的痛感,她想大口大口地呼吸,可还是觉得胸口发闷;查小晴起身到客厅里,从阳台踱步到门口,再从门口快步走到阳台,短短的几米距离,一股焦虑的情绪愈演愈烈。何西听到客厅里的声音从卧室走了出来,“你怎么了?”她问;查小晴原地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何西,“何西,我好像是得病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像电视剧里那样,手上绑根儿皮筋,每次想起邱易的时候就弹自己一下?”
何西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递给查小晴,温柔地问她:“现在有什么事是你最想做的?能让你变开心的那种,花花钱,喝喝酒,或者去哪走走,只要不犯法,我都可以陪你。”
“我想瞬间就老八岁,一下子变成30岁,可以吗?”查小晴问。
何西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说话真是不严谨,只想到说不犯法,却忘了规避“违反物理常识”这类答案,治疗失恋自己并非专家,如果查小晴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倒是不妨考虑找几本书恶补一下这类疾病的治疗手段。
“查小晴,咱们稍微实际一点,要不我带你下楼吃点宵夜吧,明天不上班,我可以陪你小酌一点,这个时候借酒消愁总好过饮鸠止渴。”何西说;
“那个字不念“jiu”,念“zhen”,是饮鸩止渴。”查小晴一边起身走向卧室,一边说着;
何西抬手朝她扔过去个抱枕,“你都难过的要死了,还在这儿纠正我的错别字,你自己在家弹皮筋儿吧,你可真是不值得人心疼!”
查小晴换好衣服从卧室探出脑袋:“鸩是毒酒的意思,拿毒酒来止渴是荒唐的行为,饮鸠止渴你没有想过这词根本翻译不通吗?”
查小晴和何西住在交道口那边的老小区,房子虽然是破了一点,但只要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通宵热闹的簋街,两个人搬家的那一天,一起对着家里那个紧挨着卫生间的厨房发誓,过两年一定要租到窗几明亮的大公寓。但其实租这个房子已经让何西有些吃力了,如果不是富裕的查小晴负担了大部分房租,何西也许只能住在一个五六个人的隔断式群租房里,每次想到这一点,何西心里都难免会跳出“无奈的阶级感”几个字样,虽然她知道自己遇到查小晴这样的朋友很幸运,已经是个既得利益者,但又总是隐隐地有着不甘。
吃饭的时候何西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宁先生在群组里发来信息,需要一份更新的项目资料,何西立刻给宁先生单独回了信息:“可以稍晚一些吗?我和查小晴现在都在外面吃饭,手边没有电脑,:)”过了一会宁先生回到:“可以,不着急,这么晚了你们竟然还在吃饭?”何西看到这样的回复,心里有了些肯定,立即回到:“嗯,查小晴有点心事,需要安慰一下,宁先生快给她点动力让她努力工作吧,LOL”何西放下手机,意味深长地看着查小晴,心里想着,不管是饮鸠止渴,还是饮鸩止渴,宁先生应该还蛮合适成为查小晴手边的那一杯水,哪怕是毒酒也先试试也无妨。
大概几分钟后,查小晴收到了宁先生的短信:
“是还沉浸在失恋中吗?”
“也不算吧,就是有一点感慨,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也没有很突然,只是对你还是有一点好奇。”
“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不值得让人好奇,又啰嗦,又不成熟,对工作也没什么上进心,而且还一个劲儿地躲在舒适圈里不肯出去,连失恋也不能自愈。”
查小晴一股脑儿的说了很多,发出去之后有一些后悔,怎么看这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一股子怨气,像是阿庆嫂一遍一遍地在唠叨自己种种地不幸,她越想越后悔,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化成一道光,瞬间窜到移动终端,在茫茫信息里找到这一条,然后当众撕个粉碎,查小晴沮丧地对何西说:“这短信要是跟邮件一样有撤回功能就好了。”
查小晴想象了几种宁先生读到这条短信时的表情,越想越尴尬,特别是距离短信发送出去已经隔了几分钟,宁先生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难不成因为这一条短信就让宁先生如同身陷囹圄了?查小晴索性把手机关机,抬头对何西说:“看来以后你要自己跟宁先生对接项目了,这么一想,我今年应该可以回家过年了。”
何西彷佛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班主任,面对眼前这个傻学生,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用教鞭狠狠地敲敲黑板,嘟囔一句“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她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对查小晴使劲儿地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失恋综合症吗?总得需要点时间恢复一下……”查小晴辩解着;
“失恋怎么了,失恋又不是坐月子,还得闭门静养吗?”何西无奈地回着她。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簋街上浓浓的烟火气,让查小晴心里没有那么空荡了,想着自己刚才突兀的短信内容,还是感觉滑稽,她硬着头皮把手机开机了,待屏幕还没有彻底加载完,嗡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已经响起。
“那除了对你的好奇以外,我又有一点好奇你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了。”宁先生的短信发自23:47分,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两个钟头,查小晴思来想去,还是回复了他:
“他也是个很普通的人,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你们俩长得有点像,但你比他高,其实其他方面也很像,他也喜欢穿TB的衬衫,喜欢喝美式,喜欢广州,喜欢汤唯,但就是不喜欢我。”
“那我跟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