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你去一趟艺术家协会，再确认一下汉斯·维滕大师的订单。”

出了瓦格纳大厅，走过了紫罗兰区的国王大道，凡特·威尔森摸了摸胡子，然后从衣袋里取出一份材料单，递给史蒂芬。

史蒂芬轻轻接过，应了一声，目送极地冰熊一般庞大的凡特先生摇摇摆摆地从另外一侧离开，一边想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自保的问题。

他不是在自己吓自己，而是因为他知道黑帮的作风，惹恼了他们，被他们惦记上，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几年前风光一时的某个新兴大商会的继承人招惹上了“野狼帮”，最后被他们折腾得家破人亡，商会破产被荣耀十字商行吞并不说，一家老小都去见神圣的主了。

而“野狼帮”只是在面对王国和教会的惩罚时丢出来几只替罪羊，并没有伤筋动骨。

即使亚隆黑帮以相对克制闻名，但作为黑帮，血液里的暴虐是不会变的。

史蒂芬知道，自己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一边思考，一边漫步，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艺术家协会驻地“跳舞的房子”外面。

抬头看着脚踏恶龙英武不凡的圣乔治像，史蒂芬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然后绕过前方的小喷泉，踏上了黑色水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

回应了前台的爱丽莎的微笑致意，他走过回转的“史诗长廊”，敲响了挂着“汉斯·维滕”木牌的大门。

一头“地中海”白发，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很快拉开了门，“考虑的如何了？”

“……”

“大师，我是来办正事的……”

史蒂芬语塞了一会，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清单，“我是来核对进货种类和数目的——能先进来吧？”

“好吧好吧，难道你自己的人生大事就不是正事了？年轻人啊……”

大师嘟囔着让开了门，一边接过清单，随意地瞄了几眼，先做到一张摇摇晃晃的安乐椅上，然后指着另外一张椅子，“坐。”

“大师您确定购买青纹花岗岩、雪花石膏……三十一种共九十件材料吗？一共五十四枚金塔诺。”

史蒂芬再次确认了一下。

大师揪了揪胡子，“是的，这点材料费我还是出得起的，呵，一件我的学生的练习作品挂上我的名字，都能随随便便卖到几十上百个金塔诺。”

他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自得，然后他忽然语气一转：

“不像你们啊，挣钱不易……能得到资助、减轻负担的机会错过的话，我都会为你感到惋惜。”

史蒂芬捂了捂脸孔，“大师我当然明白……可是我还很不了解这个项目，您说我也不好答应嘛，要不大师您给我讲讲，这个项目具体是怎么操作的，而我又应该付出一些什么？”

史蒂芬语气诚恳，抬头望向汉斯·维滕。

“啥，那个谁没给你讲清楚吗？”

大师也有些惊讶，他看到史蒂芬无辜地摇摇头，“好吧，我就挑明了跟你讲吧……”

他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事情是这样，这些年王国推行的改革、颁布实施的法律你都有做了解吧？”

“是的……而且我相信这些都是好事，是善政，我这样的平民因此受益很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史蒂芬说着自己的想法。

虽然很多政策由于执行不力，帮助有限，但是至少意味着王室统治者依然看到了受苦受累的平民百姓。对此，史蒂芬有着发自内心的感激。

“是啊，执行《贫民救济法》，授权建立市政法庭，允许市民自由请愿……商业兴盛、城市发展、民生改善……王室真的已经非常开明了，开明得不像是贵族。”

“史蒂芬，你希望这样的改革继续下去吗？”大师突然问道。

史蒂芬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不知道，也有许多人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其中有利益被触动而反对变革的一部分贵族，还有……一群自称‘主的牧羊人’的人……”

“教廷……”史蒂芬抽了一口气，小声地帮汉斯·维滕大师补充完他未说完的话。

汉斯·维滕抬头深深地看了史蒂芬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是的……改革已经触及到了教廷的许多利益，并且将触及更多，甚至……那些只知道卖赎罪券掏空别人的钱袋，根本不愿意从自己的腰包里往外掏的主教们也属于被改革的那部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突然提高音调，差点吓了史蒂芬一跳。

“你没有听错，王室和支持改革的力量都觉得，教廷已经背离了神的教诲，恶已超过了善，需要被涤荡……”

汉斯大师张合的口中吐出一串足以称得上亵渎的话语，可是不管是说者还是听者，表情都特别平静。

史蒂芬倒是想做出一副虔诚教徒应该有的样子，可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被刚才听到的话语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他又有些欣喜，他明白这是出于某种莫名亲切感而带来的下意识反应，毕竟知道同一处夜幕之下还有这么多同行之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之前在遇到利迪时已经有所体会了。

有句俗语说得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树敌无数的我们需要你这样身世清白，又愿意学习懂得上进的年轻人作为新鲜血液加入，出身不是问题，也不能再是问题了。”

大师没有理会史蒂芬的呆滞，他把手交握放在身前的矮桌上，“我们负责为你提供必要的资金，保障生活、聘请教师，而你，只需要在平时正常生活之余，多多接触不同的新事物，并为我们观察、提供消息情报，并尽量将我们的理念散播出去，在广大平民中活动。”

“史蒂芬，你的生活其实可以继续保持自由，不过鉴于你将成为公主殿下‘名义上’的侍从，你必须定期每月四次来宫中述职。”

“其他的时候，你没有更多的义务，当然，也没有太多的权利，如果你不小心暴露了，王室没有必要付出太大的代价来保护你，等待着你的，将是火刑架。”

……

汉斯·维滕一口气将这个项目对史蒂芬带来的影响大致解释清楚，然后他忽然换了个姿势，轻松地笑笑：

“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直接挑明告诉你，而不怕你反手转身就去教堂举报吗？”

史蒂芬脸色一变，他看到地中海、山羊胡的大师抬起了右手。

“因为我知道你在顾虑着什么，而且我也知道你没理由拒绝——”

“我问你，‘失控领域’里的椭圆结构，它的效果是什么？”

独在异乡的H在这里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啊！

愿路途遥远，都有人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