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不知不觉中体重也在增加。转眼又是秋天了。
罗霖玲穿着一身运动服和小静一起去操场上体育课。
此时广播里正放着眼保健操,体育委员整好队,带领着同学们做准备运动,几个男同学去体育室拿器材。
“今天我们来学习三级跳。”说完唐老师示范了一次,体态略显肥胖的他轻轻一跃,终究还是年纪大了,跳不远了,但是这动作是标准的没有挑头的。
“来,体育委员给大家示范一次。”唐老师从沙坑里跳上去,脱下鞋子,拿在手上拍了拍。
汪淼从大概50米开外的地方起跑,速度循循渐进,单脚起跳,接着跨了一大步,最后双腿并拢,身体前倾,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半空中滑过,落在了沙坑。
“11米!小子可以啊!还有上升空间。”
同学们接二连三的都排队尝试,测试结束开始自由活动,罗霖玲照常坐在石阶上看着向超亮他们打篮球,偶尔也会打打羽毛球,除此之外还真没见她怎么运动过。
小静是一个喜欢体育的女生,短跑特别厉害,同学们给了她一个听起来很不雅的称号“牛鼻子”。
“罗霖玲,打羽毛球呗!玩玩,别发霉了。”小静拿着羽毛球拍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不去不去。”罗霖玲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撑着下巴。
“嘁。”小静把球拍一挥,小嘴一歪,扭头就走了。
还有五分钟就要下课了,大家纷纷把器材还到筐里。唐老师今天心情大好,说是不用集合,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汪淼留了下来。
罗霖玲站在石阶上等小静,王瑞泽站在她身边,浅浅的一句“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传进罗霖玲的耳朵里,待王瑞泽走过后她仍是一脸呆滞,不明所以。
“走吧!吃饭!今天有红烧肉,你超喜欢的那种哦!”小静跑过来,甩了甩她那双湿漉漉的手,零星的水珠在空气里弹开。
罗霖玲回过神,还来不及反应,小静就挽上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往食堂走。
学校最近要举办一个以“我亲爱的老师”为主题的演讲比赛,班里正愁没人参加,罗霖玲听到这个主题心里一惊,想起了她小学的语文老师,记得她前一个月回家时还向老师问过好,想着多久专程去看看老师,结果上周回家兴高采烈地提着小水果想去看老师的时候,却得到他抑郁跳楼的消息,明明才升了职,才在市里买了房子,儿子才刚刚读初中,明明这一切都是多么好的开始……
想到这,罗霖玲举起了手,罗老师知道罗霖玲的作文向来写的不错,只是这演讲……算了,人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行,那你好好准备一下稿子,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问李老师。”说完,罗老师打开物理课本开始上课。
午自习时间,这春困夏倦秋乏冬眠,更何况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一得空了这些个没长大的娃娃自然是要补一补觉的。
罗霖玲却在此时奋笔疾书,也是,好不容易有这么安静。只见罗霖玲写着写着眼眶突然泛起红来,越写到后头情绪越难以控制,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滴在了纸上。
这篇文章一气呵成,没有做丝毫改动,午自习下课铃一响,罗霖玲就跑到李老师办公室里,把文章交给了李老师。
此时教化学的刘老师也在办公室,一时好奇便也跟着看起来。
“文章不错,你是在网上找的?”李老师扶了扶眼镜。
“自己写的,还没改,想让老师帮着看看。”
“你写的是王清竹?”刘老师弓着身子,抬起头看着罗霖玲。
“刘老师怎么知道?”
“哈,我和他一起读过书,是好朋友,没想到你是他的学生。”刘老师虽然态度显得轻浮洒脱,但说话之中的停顿暴露了他的此刻略有哽咽的腔调,他转过身,取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李老师扭头看了看刘老师,拍了他两下,向着罗霖玲说:“写的很好,不用改了,你能脱稿吗?”
“我自己写的,脱稿应该没问题,只是我第一次演讲,会紧张。”罗霖玲看着刘老师难过,心里觉得有些内疚,时不时的瞥一眼刘老师。
“不要紧张,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大场合,好好练练,不能脱稿就不脱吧。”说完李老师拍了拍罗霖玲瘦小的肩,笑了笑。
“谢谢老师,”说到这罗霖玲被上课铃一惊,“我去上课了。”
李老师点点头,罗霖玲接过稿子,敬了个礼,慌忙跑去上课。
刘老师此时才转过身来,说:“他收了个不错的学生。”
“是啊,希望这孩子能一直有这样的心境。”李老师一扭身子,旋转椅跟着她一起转了方向,面向着办公桌开始工作。
“你忙,我下去了。”刘老师笑着起身。
“好。”
“罗霖玲,你那个演讲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以的话上来给大家演讲一下。”早读课上罗老师特意说。
罗霖玲猛的抬起头,“可以。”于是快步走上讲台,生怕耽搁大家的时间。
站在讲台上,罗霖玲先行了个礼,才缓缓开口,“我演讲的题目是——春雨……”
在罗霖玲的演讲过程中,同学们意外的很安静,几十个人都把讲台上的人盯着,开始的时候罗霖玲还有些紧张,越到后头情感浓烈之处倒是越来越顺畅。
“谢谢大家,我的演讲到此结束”,罗霖玲深鞠一躬后转头看向罗老师“老师,好了。”
罗老师站在讲台下抄着手,回过神来,“哦,好,回座位吧。”
罗霖玲走下讲台,罗老师用手托着下颚,缓步走上讲台,“刚刚罗霖玲演讲的内容是她自己写的,我觉得非常好,这次比赛我很看好她,大家给点掌声支持一下。”
话音落下之时,教室里响起掌声,罗霖玲低下头,眼睛微微泛红。王瑞泽向这边投来目光,皱着眉。
星期四晚上,主席台上灯光闪耀夺目,中间拉着一块大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此次演讲比赛的主题。每个班派代表上去抽签,来决定各班的出场顺序,罗霖玲是第四个。
主持人在台上说着开场白,罗霖玲攥着稿子,身体略微有些发抖,已经去了两次厕所了,文艺委员罗茹走到罗霖玲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你就当他们是萝卜白菜好了。”
罗霖玲看着罗茹的笑,心里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嗯。”
“接下来请八年级三班罗霖玲同学进行演讲。”
闻声,罗霖玲走上讲台,平静的表象下心脏跳动之快已经要失去控制。
“大家晚上好,我是八年级三班罗霖玲,我演讲的题目是——“春雨”,在我开始演讲之前,我想借此机会在这里说上一句”,评委老师们有些诧异又有点好奇,左右看了两眼,点头示意,罗霖玲鞠了一个整整九十度的躬,说话声音有些发颤,“我想在我开始演讲之前,向老师们说上一句,谢谢您!”
说完罗霖玲开始演讲,前半段叙述了和老师回忆,后半段是师生情,开始的时候因为紧张说漏掉了几个字,远处的王瑞泽攥着拳头,拧巴着眉毛,咬着嘴唇,双眼凝视着台上的人。罗霖玲胆怯的看着评委老师,其实评委老师很清楚她读掉了字,但依然笑着看向罗霖玲,这种笑没有嘲讽的意味,多的是真诚和鼓励,罗霖玲一瞬间心都化了,在短短的几秒里,她回忆起了曾经的某个场景,那是她刚写作文的时候,姑父到家里来喝酒,看了罗霖玲写的文章,笑着说那文章毫无意义,就只有收废品的会要,不过,那篇文章是学校某次征文的一等奖。
罗霖玲和评委老师们对视,后面半段感情流露,十分顺畅。
下台后,罗茹走过来,抱着罗霖玲说:“你后半段说的好有感情,听的我都热泪盈眶了。”
罗霖玲笑了笑“是吗?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呢,但是我太紧张了,应该评不上吧。”
“没事儿,重要的是你站上去了,难道不是吗?”罗茹笑着晃起罗霖玲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想太多。
罗霖玲点点头,坐下来看其他人的演讲,后面有几个人也在效仿罗霖玲的开场白。
比赛结束,主持人上台公布获奖情况,罗霖玲获得了二等奖,那一瞬间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会获奖。小静用手肘在罗霖玲背后捅了一下,“叫你呢!还不快上去领奖。”
罗霖玲跑上台,双手接过奖状,站的笔直,王瑞泽在台下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眼神却锁定在罗霖玲身上,看着这丫头不懂谦虚的笑,王瑞泽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天气越发寒冷,大家都裹上了棉衣,罗霖玲系着大围巾,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走进教室一如既往的把书包放在凳子上,把该交的作业都拿了出来,这时小静走过来。
“霖玲,我刚在厕所那边听见有人说你坏话了。”
罗霖玲疑惑的看着小静,“为什么?”
“不知道,说的怪难听的,不用在意,那些人就是嫉妒你吧。”小静摊开手努了努嘴。
罗霖玲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
“罗霖玲,上次征文你是一等奖,叫你去李老师那里拿奖状。”副班长抱着一摞练习册,歪着头说。
“好,我马上去!”罗霖玲是真的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听到这消息笑容就露了出来。
走到办公室,李老师把奖状给了罗霖玲,说了些夸奖激励的话,倒是数学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个数学啊,唉,你可要长点心啊!”
英语老师正巧在办公室里,听到这话立马接上一句:“还有英语哈,也要长点心。”
罗霖玲笑着摸摸头,“是是是,谢谢老师们提醒。”
等罗霖玲出了办公室的门,李老师对着两位老师说:“八成是不行的,尤其是数学。别问为什么,你看那孩子面相就知道了。”
数学老师拿着一个刻着“舍己救人,药到病除”的竹板在大腿上拍着,抬眼看了看李老师,说道:“李老师,这玩意儿还能看面相?但是这孩子要是不努把力的话考不上好高中啊!偏科太严重。”
英语老师站在旁边赞同的点头。
“不说了,我先上课去了。”李老师夹着课本说走就走。
上完课,罗霖玲从书包里拿出冻疮膏亲手交给了王瑞泽。
“上周我看你手都冻出血了,我这有冻疮膏,一个冬天我两瓶也用不完。”
王瑞泽盯着罗霖玲,觉得很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到底用不用啊!我手都举麻了。”罗霖玲又把药膏往王瑞泽面前递了递。
王瑞泽这才回过神,慌忙接过,连声说到:“用用用。谢谢你了。”
罗霖玲挥了挥手,“不用谢,大家都是同学嘛!”
这天罗霖玲和小静走在走廊里,梁星雨一杯凉水泼出来,不偏不倚的恰好倒在罗霖玲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梁星雨从兜里掏出纸巾,在罗霖玲身上胡乱擦拭着。
罗霖玲用自己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也许是因为罗霖玲的手太冷了,梁星雨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让罗霖玲的手干悬在半空。
罗霖玲干笑两声,“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是我没有看见你倒水。”
听罗霖玲这么说,梁星雨突然笑起来,“那就好,谢谢你。”
罗霖玲回以微笑,开口未语之时梁星雨已经转身走了,回过头看小静,只看见她脸上的怒意。
“怎么了?小静。”
小静咬着牙,“你得离她远点。”
“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像打仗一样。”
“你知道她们……算了,你反正记住就行了。”
星期五早晨扫地,黑炭又没来,这学期罗霖玲作为组长已经帮他扫了不知道多少回,有时候罗霖玲来不及扫急的那是直掉银豆豆。
“都要上课了你才进教室,地也不扫,扣分了我们全组都要再扫一周。”罗霖玲拿着扫把冲着黑炭吼。
“我知道,这不是有你吗?”
罗霖玲听到这句话急的眼泪直往外掉,黑炭一见心里有点发毛。
“得得得,哭什么哭,我扫不就是了嘛,多大点事儿啊。”
“你怎样都没关系,但我是组长,全组要是因为你一个人重扫我心里很难受。”
黑炭拿着扫把,漫不经心的“抚摸”地面,“你难受什么,又不是因为你。我都不难受你难受什么劲儿。”
“我难受就是因为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说完罗霖玲只得跑回座位趴在桌上哭。
黑炭看着罗霖玲这一系列动作,习以为常的说“我这是,又把她惹哭了?”自问自答的说完后摇了摇头,表示很不理解罗霖玲的行为。
王瑞泽拿着告家长书走进来,看着趴在桌上的罗霖玲,又看了看正在扫地的黑炭,站在讲台上就说:“我说黑炭扫个地你都能把人惹哭,你也是牛逼了!我给你刷个666。”
黑炭白了王瑞泽一眼,把垃圾倒进桶里,一个人提着大垃圾桶去下面的垃圾站倒垃圾。
看着黑炭走了之后,王瑞泽又看着趴在桌上抽泣的罗霖玲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下午,王瑞泽和严万里在过道里扶着栏杆谈心,望着面前的几棵大树,上面残留的几片叶子被寒风轻轻吹刮着,好像嘴里这口气出重一丁点它就会掉下来一样,让人都不敢大胆呼吸了。
“严万里,你觉得罗霖玲怎么样?”王瑞泽低头看着严万里。
“挺好的啊!我挺喜欢她的。”
“喜欢?”王瑞泽突然站直了身子。
“是啊,挺喜欢她性格的,你知道吗?上次因为我我们班扣分的事。”
“知道啊,最后不是没扣吗?你去打扫了一周厕所卫生。”
“那是因为她去和老师理论了。”说到这严万里突然笑起来。
“她?就她那样,演讲说话都结巴,黑炭不扫地都能哭。”
“你挺了解啊,挺关注别人的啊”,严万里伸出食指指着王瑞泽,一脸坏笑,转瞬又变了脸,一脸认真的接着说,“但是就是她对我说,没有做为什么不说呢?我从来没和老师顶过嘴,然而却被这个大家眼里的‘乖乖女’、‘好学生’拉着我去找老师理论,你可不知道她当时那个认真的表情。”
“能想象到。”
“我说王瑞泽,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可能是吧,但是她好像没这方面的心思。”王瑞泽拖着下巴继续观赏远处的大树。
“啧啧啧,那你教她啊!她没想法你不是有想法吗?”严万里转过身背靠着栏杆。
王瑞泽翻给他一个白眼,迈着大长腿走进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