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沛县万里之外的咸阳城内。
覆压三百余里的咸阳宫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位身着青色深衣的男子席地而坐,手中正拿着一卷竹简。
面前案上,三足而立的小巧鼎炉中,一缕缕檀香飘散而出。
而站在青色深衣男子面前的,是一位面瘦肌黄的中年男子。
虽面瘦肌黄,但双眼炯炯有神,一身儒雅的气质衬托着他。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中年男子付手念完后,又说道:“扶苏,来解释一下。”
扶苏点点头,稍加思索后,回答道:“用政治手段来约束民众,用刑法手段来规范秩序,民众会设法规避而没有羞耻的感觉;用道德教育启发民众良心,用礼来规范秩序,民众会既遵守秩序又知道羞耻。也就是说,在引导百姓之时,刑罚等手段只是辅助,真正起到作用的是,要引导百姓的良心,在潜移默化中使民众自我约束。”
中年男子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之色,“不错,我能想象到,大秦未来在你的带领下,必定更加昌盛!”
扶苏朝着中年男子一拜,笑道:“那也是老师教导有方。”
很显然,这中年男子就是扶苏的老师,一代大儒淳于越。
淳于越笑了笑,对眼前的弟子是越来越满意。自从始皇帝将公子扶苏交由他教导之后,扶苏对儒家学说是越来越上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圣人。
只是始皇帝陛下最近......
淳于越在心中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被殿外风风火火的声音打断了。
“公子公子,我来了。”
扶苏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这声音自然是王离那小子的,自从跟王离交好以后,他这宜春宫反而跟王离家似的,来来往往毫无禁忌。
“呀,太傅也在呢。”冒冒失失的王离在淳于越面前也不敢多放肆,老老实实的作了个揖。
淳于越淡淡的点点头,说道:“你小子,有空多读读书,不比你打架的功夫差。”
我未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读那些看不懂的书做这什么,读这些书还不如读点兵书。扶苏就是读了这些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当着淳于越和扶苏的面说出来,只能一直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淳于越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是知道王离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至少王离跟扶苏交好,起码说明这王家是支持扶苏的,这也是好事,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既然王离来了,你们多聊聊,不过可别荒废了学业,老师下次来是要抽查的。”淳于越对扶苏严厉的说道。
“是。”扶苏朝淳于越一拜,温和的笑道:“老师慢走。”
淳于越笑着捋了捋胡子,大踏步的朝殿外走去,在心中他对这个弟子还是很放心的。
在经过王离身边的时候,他还顺带敲了敲王离的脑袋,惹得王离龇牙咧嘴。
待到淳于越走远后,王离这才揉了揉脑袋,委屈巴巴的说道:“公子,你这老师怎么回事,每次都得敲我几下。”
扶苏白了一眼王离,显然不想搭理他。
“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离连忙点头,来到桌案前,席地而坐,掏出了放在怀中的信件。
“这是我那两个亲信给我寄来的信。”王离眼露光芒,啧啧赞叹道:“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一到沛县,就搞了个大动作。”
“哦?”扶苏听到是姬琰的消息,也是顿时来了兴趣,“我看看。”说完伸出手,接过了王离手中的信件。
没过多久,在看完信件内容后,扶苏失笑道:“这姬琰可真够狠的啊,把人打成那样。”
不过下一刻,扶苏的眼神也是隐隐有些怒意,“不过那赵立也是活该。赵家,我可没听说过哪个赵家有这么大的本事,敢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确实。”王离点点头,也是恨恨道:“是我的话,我早就将那家伙碎尸万段了!”
扶苏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件事,就由你全力支持他吧,不管做了什么,都给他兜底。”
王离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下来,不过旋即又问道:“你不表示一下吗?”
扶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无语道:“你不要忘记了,他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
“行。”王离点点头,接着又不满的嘟囔道:“不愧是公子看上的人啊,倒是不凡,我那两个亲信我看再过一段日子,都快成姬琰的人了。”
扶苏听到这,笑骂道:“那也是你没本事。”
王离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快步离去写信去了。
在王离走后,扶苏站起身来,透过珠窗,目光灼灼的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着咸阳宫中占地最大的一座宫殿,是他父王,嬴政的寝宫。
“赵家......”扶苏口中喃喃。
最近赵高那家伙,被父王任命为中车府令,他从未听闻一个宦官居然还能担任如此职位。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这赵高在朝堂之下一直和他不对付,如今更是当了亥儿的老师。
想到胡亥,做为自己最小的弟弟,扶苏也是隐隐有些嫉妒。
父王对他是百般严厉,稍有过错就是一顿责罚,可对待胡亥却......
就连那和氏璧的边角料做成的玉佩,胡亥都有一份!
扶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希望他们不会阻碍我吧......
扶苏那灼热的目光又很快化为一团柔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啊。”
......
而当三方都在为姬琰的事情所费神时,当事人可没什么想法,此时正指挥着王氏两兄弟拆墙呢。
“王宇!你怎么回事,动作这么慢!”
“我说姬公子啊!”王宇此刻是叫苦连连,“你这是在难为我啊!”
“少废话,我之前跟你说了,要拆墙,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交给你吗!”姬琰此刻咄咄逼人。
王宇哭丧个脸,可怜兮兮道:“你说拆墙就算了,我一锤子下去,整片墙都能让我捶倒,可你偏偏给我一柄小锤子,让我在中间掏个洞。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可是个细活,要是一不留神,力气用大了,整片墙都可能倒了。他居然还嫌我慢!
王宇此刻恨不得一锤子敲在姬琰的头上。
王浩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家傻弟弟的肩膀,做了个加油的举动。然后站在一旁看笑话。
“滚滚滚。”王宇骂骂咧咧,又小心翼翼的捶了起来。
这一切刘稚看在眼里,掩嘴偷笑起来。
“姬琰哥哥,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
姬琰点点头。
当然可行了啊,他记得他就看过一个故事,在焚书坑儒的时候,孔子的后代为了保护这些书籍,都将这些书藏在墙壁里面,这才得以幸存。
只要这故事不是胡编乱造的,应该是能躲过搜查的。
当他踏进刘县令的书房时,那堆积成山的竹简,真叫人吃惊。
随意打开一看,都是儒家的经典学说。还有一些竹简上写的都是对秦始皇自上位以来,发布的各个政策的批判。
这些看的姬琰那是心惊胆战,这些要是被发现了,刘县令到时候直接被活埋了都不为过吧。
于是乎,他让王浩出去买一些别的思想学说的手抄本,到时候放在这书房里装装样子。而王宇自然是负责敲墙凿洞咯。
“快点快点。”姬琰看着慢慢吞吞的王宇,有些无语。
王宇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他都快要被姬琰给气死了。
要不是你是殿下的朋友,谁理你!
早在心里将姬琰揍了千百遍的王宇,吐了口气,手中速度加快,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