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街道湿沥沥的。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儿。
吴恙终于再次走出了清风院,策马直奔白玉街而去。
白玉街位于太元城西,平日里也算繁华热闹。
可昨晚的惊天命案,这条街上一下就死了十户三十八口人,以至于今日的白玉街格外的冷清,四处都关门闭缝,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人影稀落。
远远的。
吴恙就望见十几个巡防营的甲士在案发现场忙碌,旁侧的空旷街道上,三十八具尸体整整齐齐的躺成几排,皆用草席遮盖。
草席下渗出的涓涓血水,与之前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在地上弥漫开了一大片,散发出一阵阵比泥土还要浓烈的血腥味儿。
吴恙骑着马缓缓走过去,刚好碰见巡防营统领赵庆之从旁边的一座阁楼上走了下来。
“末将参见世子殿下。”
赵庆之见吴恙骑马而来,赶紧屈身行礼。
或许是不慎扯动了被那八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脸上顿时浮现起一丝痛苦之色。
“赵统领不必多礼!”
吴恙赶紧翻身下马,伸手将赵庆之扶住:“那八十大棍,不好受吧?”
赵庆之面色沉凝的摇了摇头:“太元城中发生如此惨烈的命案,末将身为太元城巡防营统领,确是难辞其咎,这八十大棍,挨得倒也不算冤枉。”
“有线索了吗?”吴恙关切的问道。
“有,但怕是很难查实!”
赵庆之按着腰间佩剑,深深叹了口气:“此人能在寂静的夜里,连杀城中十户三十八口人,而不惊动我巡防营一兵一卒,绝对是个武道高手!”
“而且所有死者,几乎都是一剑封喉,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他的剑招了。”
吴恙沉沉的挑起了眉头:“剑招?”
“对,剑招!世子殿下请看。”
赵庆之俯身揭开了那一张张草席,露出了那一具具尸体苍白的面容。
正如赵庆之所言,所有的死者几乎都是被一剑封喉,苍白发紫的颈脖上,皆是一道细细的淤血伤口,身体其余部位再无伤痕,可见此人剑锋之快!
但有一具尸体是个例外!
那死者身形魁壮,从头到脚负有数处剑伤,伤痕也是细细的,但不同的是,每一处伤痕都略带有一些微微的弧度,并不像普通剑痕那般长长的,直直的。
“你所说的剑招线索,就是指的这具尸体吧?”吴恙转身问道。
“正是!”
赵庆之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类似这种一剑封喉的快锋剑招,虽说难度颇高,但始终也是寻常剑招,不少剑客都能做到,末将也能,只是招数不同而已。”
“可这具尸体就不同了,身上共计十二处剑伤,不仅伤痕异常独特,而且还是同时被一剑的剑气所伤,寻常剑客可使不出这一剑,末将自问亦是不能!”
吴恙顿时被惊得有些合不拢嘴:“仅此一剑,就十二处剑伤?”
赵庆之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剑气所至,可远远不止十二处,世子殿下请跟我来。”
吴恙跟着赵庆之去到了一座阁楼之上,便是当时的案发之处。
那是一间寝卧。
只见床上的被褥,鲜血尚未凝干,上面残留有数道像刚才尸体上一样的剑气裂口。
除此之外。
床靠着的墙壁上、地上、木柜上,到处都残留有那种弯弯、细细的剑气口子。
可想当时的那一剑,该是何等的瑰丽磅礴,剑气无双?
除了这些弯弯细细的剑气口子,吴恙还在墙壁上发现了一条正常的剑痕。
深深的、斜斜的刻在墙壁上。
虽是静止的痕迹,但总感觉充满了力道!
“这是为何?”
吴恙顿时就有些想不明白了:“那凶手的剑法既如此超群,为何不将这些人全部一剑封喉,反而独独留下了这么一招,极具特点的鲜明招式?”
“因为他一剑并未得逞!”
赵庆之倒是一副明白样儿,指着墙壁上那道正常的剑痕说道:“这一剑,凶手原本就是想一剑封喉的,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床上的那位,却也并非是泛泛之辈!”
“据我们查访,这个死者名叫袁武,乃是城中振威镖局的副镖头,凡俗境巅峰的深厚修为,只差一步宗师,要想将其一剑封喉,绝非易事!”
吴恙顿时恍然大悟:“那凶手一剑未能得逞,惊骇发现袁武的实力也不弱,为避免打斗,惊动你们巡防营的人,所以情急之下才祭出一招绝学,强势将袁武击杀?”
赵庆之点了点头:“虽是推断,但当时情形应该确是如此!”
“那也就是说,找到这一式剑招的出处,凶手也就浮出水面了?”吴恙顿生欣喜。
赵庆之却依旧一脸苦色:“话虽如此,但这天下剑客何止千万?仅凭一式剑招,怕是犹如大海捞针,末将也研习剑道多年,可也从未见过如此磅礴霸气的剑招!”
难道唯一的线索就要这样断了?
吴恙才不甘心,雁过留痕,你麻雀飞过总也要留个影子!
赵庆之沉吟半晌。
忽然跪地拱手道:“世子殿下,此事古怪蹊跷,凶手怕是难以找到,但末将斗胆揣测,此事的幕后主使,多半是宁王,杀人案只是幌子,剪除末将手中的巡防营节制之权,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末将死不足惜,但世子殿下您肩负东域的未来,切不可掺和到本案之中!”
“你觉得我撇得开吗?”
吴恙悻悻的笑笑道:“你这儿昨晚发生了杀人案,挨了板子,今儿个消息就传到了我府中,本世子就是想独善其身,迟早也会被他们千方百计的拉下水的!”
“此次剪除你巡防营节制之权是不假,但蚕食瓦解整个东域,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别护着我了,现在挺身出来,至少还有你们这一帮东域旧部,跟我并肩作战!”
“等你们都死光了,本世子该何其悲凉孤单?”
赵庆之沉沉的埋着头,字字铿锵:“末将誓死守卫东域,直至大将军归来!”
“别动不动就死呀死的,先起来!”
吴恙将赵庆之扶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这位巡防营大统领的肩膀:“你们死了,东域就完了,弄死他们,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