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学后,历明月进入了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学习阶段。她的状态并不好,这一点她的朋友们看在眼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因为高考在即的紧张感以及时常被她爸纠缠的无力感让她整个人都很焦躁。
“明月呢,这家伙不会又跑去兼职了把?”某天放学后的女厕门口,宋知意看着洗着抹布的何花问。
“嗯,可不是,所以我替她值日了”何花叹了口气把抹布洗干净后拧了又拧:“没办法啊,她也是惨,摊那么个爸,谁知道是不是过几天还来找她要钱呢。要是不给他钱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
宋知意也是边叹气边摇头啧啧着:“她爸可是杀人犯啊,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估计也很恐惧害怕吧”
何花把洗好的抹布递给宋知意,开始洗手。水流开的有些大,以至于接下来的说话声被猛烈溅在水池壁的‘哗哗’声模糊了大半。
她们自然想不到自己的对话恰巧被靠近门口一侧隔间里的甄倩听了个正着。
甄倩一脸凝重的把耳朵紧紧的贴向隔间门板,却还是听不清宋知意和何花接下来的交谈。只在何花洗完手和宋知意相携着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了她们的那句:“江渠还不知道呢,明月估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吧。毕竟爸爸是杀人犯,她还捅过她爸一刀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换任何一个男生都得吓瘫吧。如果他知道了,那他俩绝对就没戏了”
甄倩大睁着眼睛,偷听到的这个信息无疑是惊骇的。脑袋里瞬间浮现了很多画面。历明月凶狠的威胁自己时候的表情;还有那次看着她把手机踩的四分五裂的疯狂姿态,把这些画面和刚刚听到的话联系到一起。甄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站起身揉揉蹲的发麻的腿,在确定厕所没有其他人之后,轻轻的打开隔间的门之后快速的走了出去。
下了楼她径直的向着政教处的方向走去。她为江渠担心,她觉得历明月是个可怕的存在,觉得她会给江渠带来危险。她觉得她就像个炸弹一定会炸毁江渠的生活,她要用自己的方式阻止祸患的发生。
对,她必须这么做,这么想着,甄倩已经站在了教务处的门口并且抬手敲开了教务处的门。
第二天一早,江渠和历明月就被双双拎到了教务处。俩人对教导主任严肃的眼神均是一脸懵啊。
“有同学报告说你总是纠缠低年级学弟”教导主任瞪着历明月,十分尖锐的批评道:“说是人家根本不理会你,你还一直不依不饶的缠着不放。”
历明月惊愕过后从这话里攫取了关键信息,立着眉毛嚷道:“谁呀,谁告的状,谁的嘴这么贱您这来胡说八道”
教导主任一拍桌子:“怎么着,那我这是冤枉你了呗?人家说的有理有据,学校里不止一位同学看见你俩当众拉手过,看见你们课间和放学之后也经常出双入对的”
“这都是道听途说瞎传的,我跟学弟之间清清白白的,一点不正当的关系都没有。之前我那都是,是有事去找他的”历明月打定主意就是打死不承认。
“是啊,真巧啊,你怎么总去找他不去找别人啊,来,你说说,你告诉我你都是什么事去找他?”教导主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就是——就是——那什么,咳”历明月实在编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没底气:“事儿吧,都太杂了,您这一问,我一时还有点想不起来……”
“别跟我这胡诌了”教导主任挥手打断她,白了她一眼道:“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是高三生,不把经历用在学习,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闲的你。知不道你这么干在学生当中带来了多不好的影响?我必须给你处分以儆效尤”
历明月张嘴还要再争辩,一旁的江渠却突然抢话大声道:“不是的老师,是我喜欢历学姐,是我在追她,是我在纠缠她”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像颗手雷把历明月和教导主任都炸懵了。
历明月用胳膊肘狠狠怼了江渠一下:“你说什么呢,瞎承认什么呀?”转过头努力找补着对教导主任讪笑道:“那个,老师您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我俩真的啥事都没有”
江渠在听说历明月要被处分之后,横了心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竟是完全忽略了历明月加大力度掐他的动作以及挤眉弄眼的暗示。
“不,就是我在追她,都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要处分您就处分我吧”
历明月盯着江渠那张大无畏的脸,他脸此时情真意切的表情额外让她火。
“真的不过关她的事,我——”
“你闭嘴”历明月急切的打断他,声音之尖锐把对面原本审视着她们的教导主任都吓了一跳。
江渠一愣,喉咙里面的话嘎然而止。
“老师,其实我俩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铁哥们。所谓的什么牵手勾肩搭背什么的,那都是因为我们关系好,唔,是友爱的表达方式。你看他怕你处分我,就一直往自己身揽责任。呵呵,特别够意思”说着故意大咧咧的咣咣锤了江渠几下;还伸手踮脚揽住江渠的脖子,使劲拉着他靠近自己,几乎到了头碰头地步。她想用用这个姿势证明自己嘴里‘铁哥们’的关系。
注意到面前老师的一边眉毛挑了挑,她赶紧又道:“您刚都说了我可是高三生啊,我的学习任务那么重哪有那个心思去搞对象啊。我很清楚我现阶段的任务呢就是好好学习,争取高考考个好成绩考我心仪的大学。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别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
教导主任哼了一声:“是你别影响到别人吧”说着瞟了一眼江渠。
历明月立马板正的站好发誓般郑重道:“当然了,我也绝对不影响别人,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您可以监督我呀,要是再被您抓住我有什么不妥的行为,到时候要处分还是要退学,我绝对没有没有半句怨言。但是这次”历明月讨好的笑着:“能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处分了行不行?”
不知道教导主任是疲于跟他们周璇还是真的信了历明月的话,总之,最终他并没有处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又严厉的批评了几句之后便让她们出去了。可就在历明月一只脚迈出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教导主任眯眼仔细打量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问,开口却只说了让她明天叫家长来一趟。
历明月微微诧异但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很庆幸只有自己被叫家长,江渠算是全身而退了。虽然她对他的冒失还是有些气恼。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静悄悄的走廊里,节奏不统一的脚步声就像他们各自纷乱的情绪一样。
就在将要拐进另一条走廊的时候,江渠突然止住了步子,以至于低头沉思跟在后面的历明月差点撞到他的背。
“怎么了?”她纳闷的问。
“学姐,你,刚说的把我当铁哥们的话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假的了”历明月一翻白眼:“你傻呀,我是为了尽快‘脱罪’才那么说的”
江渠深深的嘘了口气,颦起的眉毛却并没有舒展开,而是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学姐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历明月看着他,盯着他的后脑勺想了很多,就在江渠绷不住要回头的时候,她开了口,说出的话却是答非所问:“江渠,我看咱俩暂时还是保持距离吧,经过这回,老师肯定会盯咱们,你也不想被处分吧”
出乎意料的江渠居然咕哝了一句:“我不在乎,再说咱俩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历明月又翻了个白眼,的确,这个年纪不该干的他们确实没干,但是不该有的心思他俩可也是尽在不言中了。
“我在乎”历明月看见自己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背对自己的少年肩膀不自然的一颤,他并没有回头。她接着说道:“就像我刚才在教务室说的,我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我现在全力以赴只想冲刺把成绩再提一提。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想考虑”。
顿了下,她观察到,江渠肩颈处的肌肉似乎越来越紧绷。
时间似乎静默的可怕。历明月始终盯着江渠的后脑勺,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颤抖的颈部肌肉和鼻子里浓重的喷气声判断出他的沮丧和尽量抑制的悲伤。
好半天,他才开口说话,只有五个字:“好,我知道了”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点哽咽。
历明月开始恨自己了。但她没再说话,匆匆越过他,走过长长的走廊把他甩在看不见的角落了。她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