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些事情当真是避无可避,就像是无论郁怀瑾竭力不把蒋府牵扯其中,可睿王一党仍旧将其划归于一处。
好在蒋家赫赫之功无数,任凭睿王多记恨郁烨与他,暂时都还不会对蒋家出手。
至于郁明启一等,近日倒是十分安分,但他这般老实,还是隐隐有些令人担忧。
郁怀瑾摩挲着指间的棋子,迟迟未曾落在棋盘中。
“棋子都快被磨平了,快快下完这局,你不是宵禁之前还要入宫述职吗?”郁景治手指在桌台上,试图唤回身前之人的神思。
“抱歉。”郁怀瑾笑着应声,一字落下。
纵观整个棋盘,郁景治抬袖,缓从棋蛊中捻起一字,端落在盘格间。
“在下服输。”郁怀瑾视线从棋桌上挪开,拱手道。
“若不是你心神不宁,怎会输掉这一局?”开口间,语气颇有些责怪意味。
“怎么了?公务上有不顺之事?”
摇了摇头,郁怀瑾抬眸,语气掺着些许无奈“你也知晓,朝局中无非就是那几位的事,只是苦了陛下比以往更加难办了,你也知道陛下的性子,事情越纠结他便愈发不愿多管,难免让有些权利落在有心之人手中。”
侧头望见角落处摆放的一堆珍贵药物,以及株极为稀少的红珊珊树,郁怀瑾垂眼笑道“不过陛下倒是对你一直都是这般上心,每月雷打不动送来东西。”
郁景治但笑不语,一颗一颗慢慢地将黑子装回蛊中。
“王爷,该回京了。”阿瑶在外头敲了敲门。
理袍起身,郁怀瑾道“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去吧。”郁景治放下棋子抬头一笑“天黑路滑,注意一些。”
轻应一声,郁怀瑾便朝外走去,踏出门槛,顺手轻将门掩上。
马蹄声嗒嗒而过,已经到了夜笙将歇时,即将入宫门,阿瑶突然对后头的郁怀瑾开了口。
她瞥见前方守卫正在阻拦一人,气焰嚣张,而被拦在外头的那人神色为难,却又不肯轻易离去。
“主子,我看到箫二公子了,他似乎想入宫,但那些人不让他进去。”
车内的郁怀瑾放下手里的书卷,抬起头“且停下马车,待我去看看。”
看到郁怀瑾的车架出现,那守卫便朝着后头招手示意,“瑾王入宫,打开宫门!”
马车停稳之后,郁怀瑾掀帘下车,缓至箫怀安身前。
“参见瑾王殿下。”箫怀安看见来人,便垂放下手里的食盒,略显得有些局促。
“夜色已深,箫二公子入宫有何要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箫怀安微红着脸,低声道“只是前几日安华公主托人来信,说……想吃我亲手做的糕点了……”
按照规矩,过了戌时,一般官员若无急诏不得入宫,想来箫怀安也是因这点被拦在了外头。
“箫公子,先不言宫里头的规矩,如今你同安华公主尚处在婚期内,顾及礼分,你也应当回避才是。”
“怀安知晓,谢王爷教诲。”箫怀安垂下头作揖。
“我也并非是责怪于你。”郁怀瑾扶起人,又道“你也是有心,这般如何,我替你带进去送给嘉遇。”
箫怀安忽的抬起头,眼神泛光“多谢王爷!”
郁怀瑾柔和笑笑,接过了箫怀安递过的食盒。
此时,置于同一个深沉幽暗的穹顶之下,马贼寨内气氛有些微妙。
郁烨倒是没有想到,沈栀会特地将人留给她处置,还连带上自己。
“他便是方才出手意图刺伤公主的人,请公主定夺,沈栀管教不利,请公主责罚。”沈栀半跪在地上,铮铮有声。
目怀深意地瞥一眼身侧的谢予迟,郁烨淡声开口“你的属下当然交由你自己处置,至于什么管教失利,也不该询问我。”
沈栀略微抬眸,内心稍显不安觑向一言不发的谢予迟。
“不过……她既是要问我的意思……”
不久前,谢予迟就曾向她解释过沈栀的来历与身份,她本是同戾风一起作为他的贴身侍从,后被邵皇后要了过去,也是如今通过谢琉他才知晓,邵皇后将人带去培养,存得竟是这般心思。
将沈栀的动作收入眼中,郁烨盯望沈栀清冷的面容,用肩碰了碰身侧之人的胳膊,“我来逾回距,如何?”
“好,交由晚晚处置。”谢予迟含笑应声。
得了准信,郁烨思索片刻,便开口道“还是方才得意思,你的属下自己处置,至于你……书歌未在身侧属实不便,你就做我半月的侍女吧。”
“哎哟喂,让楚颖未来的太子妃当你的侍女,你怎么不索性让楚颖皇帝给你洗脚啊?”谢琉在一旁调侃道。
“只要她想,我就能实现,不过那人似乎不配。”谢予迟冷冷出声。
郁烨愕然,转头看向谢予迟,发现他竟没有用一丝玩笑的意思。
难道……谢予迟与楚颖皇帝有什么龃龉?不,不对,他这般态度,应该不止隔阂这么简单。
“景宁公主,我答应你。”沈栀突然开口。
郁烨见身边之人脸色不对,迟疑片刻,便主动勾住了他的手指。“那……我便用一用你的人?”
反握住瘦削微凉的手,谢予迟柔声道“方才我已说过,任你处置。”
“既然得了太子殿下首肯,那便就这般定下吧。”
郁烨话音刚落,只见沈栀拔剑出鞘,转身一道剑光闪过,地上跪着那心腹脖颈处瞬间划显出血痕,随即倒地而亡。
倒不是沈栀冷血心狠,只不过她知晓,这人迟早会落入谢予迟手中,而且还会死得更惨。
淡漠地扫过众人一眼,谢予迟顺势搂过郁烨,道“诸事已结,是时候下山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在下山之后,沈栀还是同戾风坐在了谢琉那架马车上。
从不远处半隐在薄雾的车驾上收回视线,戾风斟酌开口“景宁公主并非是折辱长姐的心思。”
“我知晓。”沈栀将手置于膝处,微阖双目,“殿下他早已看透我的所作所为,也猜出是我绑走了景宁公主。”
若不是郁烨表明了意思要保她,此事怎么可能这般简单的结束?
可她清楚记得,在两人身处破败村落时,郁烨存过杀她的心思,为何还要饶她性命?
瞥见身侧之人紧蹙眉心,戾风挥扬缰绳,在心里打好腹稿,接着劝解道“主子待景宁公主,并无虚假之意,长姐也了解主子的性子,认定一人就绝不生二心,恐怕日后……”
“小风,我心知你在担心什么。”沈栀摇摇头“以往主子待那些接近的女子,眼中都是温柔与笑意,可独独缺少了爱,但当我看到主子凝望景宁公主时,我才知晓例外终于出现。”
“我心下清明,又怎会去触殿下逆麟?唯有忧心殿下软肋露出,只恐受他人钳制。”
沈栀停顿片刻,神情恍惚划过一点温柔,“同她在一起露出的那种笑容,自殿下再入皇宫后便再未看到了,如今重新显现出来,我又怎能让其再度消失?”
听完这些,戾风不由自主地噤了声,静静目视着前方。
不如皇妹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