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时,郁烨一松手,阿囡便朝着她阿娘飞奔而去。
“娘!”
“阿囡!”
阿囡娘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禁不住落下泪来。
郁烨草草巡视一圈,发现衙门里差不多安置了几十名妇孺老人,她们脸上多惊魂未定,或是时不时朝门口张望,等待亲人来领自己回家。
见郁烨进来,张青立马上前,“公主,这衙门里的百姓们只是极少数,其余或躲藏在家,或……齐齐涌入城门口,想要出城。”
“出城他们便安全了吗?”郁烨蹙眉。
据她一路北上,整个西境可是没几个安生地方。
“臣倒以为。”张青略一迟疑,道:“若是继续让百姓留在城中,对于血狂人来说,如笼中之鼠。”
微微沉吟,郁烨眸色渐深,她转向瘫坐在台阶上,怀里还抱着蛇笼的莫辕风。
“血狂症,你无可解,所以两年前才选择将那批血狂症人活活烧死对吗?”
打来笼盖的指节一顿,莫辕风扬起头:“可解,但是还需时间。”
此话一出,张青眼中光华闪动。
“能解便好,能解便好啊!”他一拍双手,复又朝莫辕风道:“神医需要什么!臣立马派人准备!”
莫辕风轻哼一声,撇了一眼同样表情渐缓的郁烨,抱着蛇就要朝里屋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转过身指向张青。
“你过来,待我理张单子,限你们一日之内备好。”
“好好!”
待两人进入房中,嗵地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既然莫辕风答应要治,就定有希望,若血狂症能解,晋雍一大威胁便迎刃而解。
至于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血狂人,实属有些古怪。
郁烨转过身,想回到街市上查探一番状况,若有时间,便顺道前往城门处,劝导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
周遭情势难测,相比之下幽州城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他们想要内撤,恐怕也会死在东返的路上。
王生安抚妻女几句,见郁烨要出门,便要跟上。
“阿爹?你又要出去?”阿囡拉住王生的手小声问。
“阿囡乖,爹爹有重要的事去做。”
“外面怪物咬人好危险!爹爹不要去留下来好不好!”
低下身,王生将手放在阿囡肩上:“阿爹要去打跑那些怪物,当英雄,阿囡不是最想爹当英雄吗?”
阿囡没有丝毫犹豫,直拽住王生的手臂:“我不要爹当英雄了!爹留下来陪我!”
王生动了动手臂,发现阿囡手脚并用地缠住了自己,死死不放。
对上阿囡执拗的目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看到妻子朝他怒了努嘴。
看清妻子口型,他恍然大悟一般,“我要是不去,你公主姐姐被怪物咬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阿囡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他不想阿爹出门,也不想公主姐姐被咬。
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阿囡才堪堪松开了手:“那阿爹要好好保护公主姐姐哦。”
“阿爹答应你。”王生摸了摸阿囡的头,又给其它几个捕快嘱咐几句,立刻跟上了郁烨。
直到再次出了衙门,郁烨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看出郁烨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王生立即开口:“公主,书大人与朱大哥去了城门守卫处。”
“嗯。”
得到答案,郁烨便开始默默思考着对策,莫辕风制成解药还需一些时日,所以在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把伤亡降到最少即可。
还有件极为重要之事,那便是尽快弄清私牢里那批药的下落。
王生跟在郁烨后头,总感觉头也不是脚也不是,心里还刺挠地厉害。
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那股子感觉是什么了。
愧疚。
他不满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主许久,于是次次同她呛声。
但偏偏公主的话都能恰如其分地解决问题,瞻高远虑,遇事镇定自若,同张青一般,仿佛她在,就有颗定心丸落在肚子里。
更何况她这次还在危机之时救下了阿囡。
“公主。”他扭扭捏捏,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两字。
“何事。”
刚应声,郁烨就瞥见不远处的尸首,快步走上前去。
王生赶忙跟上,却见郁烨正蹲下身神色凝重地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他话头一噎,将肚里酝酿的话吞进肚子里。
这般道谢不够诚恳,虽公主看上去什么都不需要,但自己还是要用点东西聊表谢意。
在心里进行一番自我劝导后,他敛声屏气,尽量缩小了自己存在感。
郁烨盯着那人血脉偾张的脸许久,又将视线移到渐渐僵硬的手上。
她拿出手帕覆在其手腕处,然后抬起查看。
王生顺着郁烨的目光,也注意到尸首的异常之处。
这人明明穿着朴素,分明就是寻常百姓,可这手臂上却是刀痕剑伤皆有。
当他愣神之际,郁烨已经站起身来。
也不知他心中猜测,能否与公主不谋而合。
正在王生想要询问出声之时,郁烨反而先开了口。
“走吧,去城门看看。”
“是。”王生应诺。
这城门还有些距离,王生揣揣想,公主体弱,自己还是需要去给她寻驾马车,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有个士兵着急忙慌地寻了过来。
那士兵勒住马绳,翻身奔至郁烨身前跪下。
“公……公主!不好了!楚颖军队来犯!就堵在城门外!”
郁烨心下一惊,面色不改,她来到跪地士兵身前,出声问:“主帅何人?”
“我听那些人说,是楚颖二皇子,谢琉。”
郁烨并没有多大反应,她知晓这谢琉对自己多有介隙,也知谢琉对晋雍野心勃勃,但没有料到他会来的这般快,还先对自己所在的幽州下手。
这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那谢予迟呢,他留在婆罗国还是回了楚颖?
没有多想,郁烨快步来到马前翻身上去,上马动作利落非常。
“公主!您小心些!”王生看的心惊胆战,连忙冲上去提醒。
郁烨轻飘飘地瞥他一眼,重新坐正身形。
“驾!”
眼见她持缰绳而起,马声嘶鸣,未几时便绝尘而去。
余留两人面面相觑。
幽州城外,数道印着楚字的黑底白边幡旗被劲风吹扬,从马鼻喷出热气混杂马蹄声,铁骑踏进翻开的黄泥中,成千亮堂堂铠甲映照出城墙轮廓,士兵笔直站立,一眼望黑压压地一片。
掠地而起的秋风越来越大,却被持着刀枪的军队生生阻停。
同城外一片肃杀相比,这城墙里头乱糟糟一片。
背负大小包袱的百姓焦急地在紧闭地大门前周旋,怨声载道,对守城侍卫的劝导充耳不闻。
他们似乎对侍卫口中所说外面有楚颖军队围城之事将信将疑。
书墨立在城墙之上,遥遥在望,朱正随侍一侧,看着一眼望去的军队,心中涌上浓重的不安。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