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城第一次见到小恋的时候，空中的雪下得尤为的大。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的法术不高，顾北城第一眼就认出她是只蝴蝶妖精。

蝴蝶怕冷，这年的冬日又格外寒冷，加上她的修为太低。蜷缩着身子呆在小角落里，瑟瑟发抖。

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蛋白净，眼睛又大又亮，容貌精致，看起来就好像误入凡尘的精灵一样。

他开口喊道：“小姑娘。”

那一幕在许多年以后，当顾北城再次想起那日的初相见，心头仍旧悸动。

少女的笑容明艳，眼神纯净，生生融化了这寒冬里的雪。

顾北城收养了这只修为弱小的蝴蝶小妖，在这个世界里保护着她不被捉妖师伤害。

第二年的冬天，刚好下了一场如他们初遇时的大雪。小恋趴在桌旁瞧着屋外的大雪纷飞，忽然转过头问道：“哥哥，你会这样一直永生下去的吧？”

“应该吧……”其实他也不知道。

严格来说，顾北城他其实算是个人类，至少曾经是的。

他生于民国时期，出生于军阀世家，只可惜只是一个小姨太所生。上头有太多的兄长，再加上他出生时是早产，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当时的医疗水平远不及现代，当时的医者断言顾北城活不过二十岁，因此父亲对这个孱弱的小儿子并不是很在意。

顾家的辉煌并没有存留多久，在乱世之中，一家子的荣辱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太平盛世总归是要经过战乱的洗礼的，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平日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姨太竟是巫蛊咒术的后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因为有着一个巫女母亲，他成功活了下来，但因此成为了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

从此便是获得了长生的机会，这个无数人都期盼得到的，他却一点儿也不想要。看着生命里一个个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这世上谁又能一直伴随着他呢？

小恋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本是没打算救下她的，他从不与妖族来往，以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大雪之日，小姑娘倔强的面孔和那样强烈的求生欲望生生打动了他。他虽有长生之力，但终究在其本质上还算是人类。灵力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是尤为重要的，可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下，他竟是用大半的灵力去救了这小妖。

这个叫小恋的蝴蝶小妖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铁了心要拜顾北城为师，说什么要给他做牛做马。

此次，孤寂了许多年的他，身后多了一个跟屁虫。其实有时候想想觉得也挺好的，他转过头看了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丫头，微微勾起嘴角。

小恋喜欢打扮自己，无论是妖还是人，女生大多数都是对美貌上心的。

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古董还是较为值钱的，顾北城靠着贩卖当年从家中带走的一些古玩也赚了不少钱。他自己开销不大，因为身体的特殊性也不用吃喝，所以基本上是花不了多少钱的。大多数的钱都是花在了给小恋买衣服和装饰品上了。

而小恋觉得自己这个师父有些沉默寡言，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面。

小恋虽然不喜欢冬天，但却是很喜欢打雪仗和堆雪人。她想和师父一起玩，可无奈的是顾北城喜静，任凭她再怎么撒娇也是依旧看自己的书。

“哥哥。”软软的声音从顾北城身侧传来。

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但事实上小恋从未喊过他一声师父，她说，喊哥哥会比较亲切。

这些，顾北城向来是从不在乎的。

“何事？”听到她的声音，顾北城放下手中的书，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想让哥哥陪我打雪仗，唔······堆雪人其实也是可以的。”

小恋已经不记得这个是第几次找他了，虽然知道最后依旧还是拒绝的结果，但她就是锲而不舍。

“好。”

啊？

小恋微微怔愣一下，她没听错吧！顾北城居然是答应了。

“愣着干什么？又不想去了吗？”顾北城淡淡的说道，又拿起了桌面上的书。

小恋惊呼一声，接着赶忙从他手中夺过书，急忙拉起顾北城的手往屋外走去。

顾北城有那么刹那间的愣神，她的手是那样的温暖，还有······那么软。因为不同于常人的体质，顾北城是没有体温的，就像是电影里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周身冰冷。

虽说是答应了她一同玩，但事实上是小恋独自一人玩雪自嗨，而顾北城则是看着她自嗨。

突然，一个雪球始料未及砸了过来。“砰”的一声正好砸中了顾北城的左肩。他轻轻拍去残雪，抬眸看到对面的人儿傻乎乎地咧着嘴笑，双眸清透天真。

不知不觉中，或许连顾北城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看着小恋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若能一直与这个小妖相伴，就这样一直长生下去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感到孤寂。

小恋很是粘他，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可打破这一切的是一个人的出现。

冬去春来，小恋改不了蝴蝶的特性，到了春天就想往外跑。

初遇陆深时，那是一个傍晚，因为贪玩而忘记了时间，待她想起来回去的时候，天色早已暗沉了下来。小恋正在路边被几个小混混骚扰，那些人看她长得漂亮，又是独自一人，于是便动了心思。她很是懊恼，早知如此就不偷偷跑出来玩了，还是待在顾北城身边比较安全。

眼看着一双手就要接触到她的脸时，正当她准备动用法术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放开那女孩！”

是个人类男生，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的，长得人畜无害。

那几个骚扰小恋的人不知为何在看见少年的那一瞬间就落荒而逃，小恋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们惧怕的并非是少年本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

“你没事吧。”少年上前询问道。

小恋这才看清少年的长相，原先只觉是白白净净，现在看来长得还挺帅。

顾北城长得也帅，但眼前的人是同顾北城不一样的风格。

顾北城是那种民国时期中，生于书香门第的翩翩公子，成熟且稳重。而此人却给人感觉更像个孩子，刚刚他询问小恋是否有碍时，嘴角是微笑着的。他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眼中就好像是自带着灿烂的光辉，看起来既阳光又帅气。

这次初遇小恋落荒而逃，在回去的路上她又有些懊悔，怎么就忘记询问人家的姓名了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次相见了，她还没能好好感谢那个少年呢。

回去后，在看到顾北城的第一眼时，眼眶就不知怎的，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在看到她脸庞上泪珠的那一刻，顾北城的心一下子颤动了一下，接着小恋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顾北城先是身体短暂的僵硬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右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泪，第一次还是在他们初遇之时。

小恋颤抖着声线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其实那些人也没把她怎么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顾北城的那一瞬间，就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而顾北城，便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与救赎。

顾北城听罢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温柔的拍着她的背。

小恋不知道的是，当晚顾北城穿了一身黑色风衣就出了门，过了两个小时后方才回来。

第二天，新闻报道在某个大楼的天台上，几个社会青年躺在离天台不远处睡觉。据说是因为梦游，可想而知当他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如此之高的顶楼之上，内心是该受到多大的重创，听说有几个都被吓了尿裤子。

——

小恋虽然是个妖精，但她很是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不仅如此，大多数的妖精们都对人类的美食有着很大的兴趣。

大概是因为真的很有缘分，小恋在去买零食的路上又遇到了那晚援助她的少年。

喇叭声突然在左侧响起，接着一辆颜色特别扎眼的跑车出现在小恋的眼前。

车窗摇下后，熟悉的脸。是他！

“哈喽！小妹妹，又见面了。”陆深笑着和她打招呼，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是你啊，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少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叫陆深，你叫什么名字？”

“小恋。”她回答道。

得到她的回复后，陆深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一上来就告诉我如此亲密的称呼。”

听到他这么说，小恋有些不明所以。她就叫小恋啊!这个名字难道很奇怪吗？为什么要这样说？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陆深说：“你去哪？上来，我送你一程。”

见她犹豫，陆深笑出声来：“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