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铃铛被转到单独病房。
养了整整十日。
连老太太都跟着不耐烦了,每日提来两顿亲手做的饭,从家里送到医院。
“这病还没好吗?”老太太问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看向张铃铛。
这是病人要求在医院病房多待几日。
主治医师道:“需要多观察几日。”
老太太想说什么,被张铃铛叫了回来。
“我身体弱,正好趁着吴官报销医药费,在医院里把身体给调理好再出院,以后一辈子都能健康无病痛。”
“你这脸色也红润,有啥好在医院浪费这个钱?那个吴先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张铃铛调整了身后枕头的位置。
她瞧吴官不顺眼。
她倒是想把这话说了,可耳边已经听到走廊外边吴官跟那个主治医师的交谈,有些话就不好当着面跟老太太叨叨了。
“那个张辉,这几日找上门,看到你都不在,显得很难过的样子。我也不敢告诉他,你在医院。”老太太道,“你要是愿意,也给那个孩子打打电话,那也是个好孩子。”
张铃铛掏出了手机。
电话拨了出去,过一会儿,电话被接通。
张辉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刘雨烟?”
“是我。”张铃铛看到开门走进来的吴官,“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妈妈就是念叨了我几句,什么事也没有。”
吴官坐在一旁,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圆削的一圈一圈的均匀的薄皮剥落,大功告成以后,一整圈苹果皮掉落垃圾桶,吴官侧过身,把苹果肉给了看得瞪大眼睛的老太太。吴官又接着取来一颗苹果,又接着削,削苹果皮略略低着头的动作,线条流畅,面颊上的笑容恬淡柔和,唇角勾起若隐若无的一丝笑。
“刘雨烟?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
张铃铛紧盯着吴官。
暂时移开手机,停了跟电话那一端的沟通。
“吴官,你碰上什么好事了?”
“那二人耐不住,主动跟我联系了。”
吴官又削好了一颗苹果,递给张铃铛。又接着拿了第三个苹果,又接着认真地削苹果皮。
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齐整,曲着指骨,削苹果的刀工很流畅,老太太被迷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张铃铛怀疑吴官再耍刀工刷优越感。
第三颗苹果肉,吴官啃了起来,锋利的刀子搁置在架子上。
张铃铛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把移开的电话放置耳边。
“张辉,还有话跟我说吗?”
一直将手机搁置在耳边的张辉一激灵挺直了脊背骨,咳嗽了两声,“有。”
听张辉换上认真地口吻,张铃铛也不由得心中一凛,竖耳静听。
“我喜欢你。”
张铃铛:“……”
吴官嗤笑出声,他啃完苹果,把苹果蒂丢入垃圾桶,抓了张纸巾把水果刀刀两面擦拭干净,套进水果刀刀壳内。
老太太狐疑的看着吴官,不明白这个皮相俊美的男子忽然笑什么,倒是笑得怪好看的。
听到不合时宜的笑声。
话筒那边的张辉,尴尬起来,问道:“有男的在你身边?”
张铃铛侧过头去瞪了一眼吴官。
吴官抬手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表示不说话。
老太太还在啃苹果,忙里偷闲问一句,“张辉那孩子说了什么?”
告白耶。
这还是张铃铛长这么大以来,第一回被告白。
就是吴官那一声戏谑的笑,搞得张铃铛心情全无。
听到老人的声音依稀透过话筒。
张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孤男寡女。
张辉缓解气氛的问一句,“你的奶奶也在那?”
“嗯,我奶奶也在。”
“我刚刚跟你告白,你答不答应?”
张辉很认真地声音传来。
张铃铛不说话,面上浮现欣喜的笑容。
意识中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叮,试炼者张铃铛完成宿主刘雨烟其中一桩隐藏心愿,待领取积分100分。”
久久的沉默……
张辉面上的喜色,一点点的沉沦,眼底透着失落与不安。
张辉望着那远处的一片树林子。
这一日周六,他在公园独自散步放松,也在湖边闲坐歇脚的时候,“刘雨烟”的电话响了起来。
少年人经历不起太久的沉默。
一般的沉默是透着两种意思,一种,喜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另一种,拒绝又不知道怎样拒绝。
“刘雨烟,还在听吗?”
“在。”
“你要拒绝我,还是要接受我,我都没关系的。你就按照你心里最真实地想法来表达就可以了。”
“我接受。”
张辉愣住。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心血澎湃,他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
“张辉,你还听得到吗?”
“嗯,听得到啊,我现在太高兴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少年人欢喜雀跃的声音传来……
吴官面上挂着笑容,看着张铃铛,吴官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张铃铛瞧着吴官这副面孔,心里就来气。
那哪里是正经的笑,分明就是大人看小孩嬉闹时候的笑,是一种对无知无畏的感情的嘲笑。
张铃铛很生气。
她移开手机,憋不住一通抱怨,“吴官,你可以对感情不认真,但是你没资格嘲笑别人的感情!”
“你认真的?”
“是!”
“认真你就输了。”吴官伸出手揉了揉张铃铛头发顶,也同时从坐着的地方站起身,“这些任务都不知道被人玩过几百回、几千回了,他们今天跟你告白,明天就可以跟另外一个人告白,没有定性的。”吴官收了手将手插到裤兜里,转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可以跟他们上床,绝不能把心交给他们。”
吴官另一边手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门又惯性的自动拉合上。
张铃铛没了跟张辉电话聊天的兴致,报了一串医院病房的具体位置,挂了电话。
心思闷闷的。
张铃铛侧过头,望着病房外头的几棵高大的梧桐树。
鼻息嗅到的却是呛鼻的消毒水味道。
老太太挤着张铃铛腿边空床位上坐下来。
老太太一双褶皱的眼睛,眼底浑浊的光泽中透出一分迷惘,“小雨烟,你跟奶奶说实话,他们会什么对你这么好?对你又出钱又出力,你是不是真的跟他们这些道上混混们上过床了?”
“他们?”张铃铛醒过神,眼底也是盛载了一片狐疑,“也只有吴官对我又出钱又出力,没其他人了呀?”
“还有那个给我们还债的何老大!”
老太太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冲。
祖上几十辈传下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人,不能传到“刘雨烟”这一辈,就让外头的人说三道四。
老太太一向温和的表情,今日显得更外森冷,一双眼睛里迸射着两团凝聚的寒霜。
傍晚的光线没有午后那么温暖明亮了。
张铃铛也对这个时候的老太太犯怵。
“小雨烟,你可以不说话。”老太太道,“但是你不能对奶奶撒谎,不然奶奶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
老太太动怒了……
就算是场景中的人物,这一次爆发的情绪,也是认真的吧?
张铃铛做不到吴官那么“冷血”,只把任务中的人物当成无情的一项需要执行的任务。
“我有一回救了何老大,何老大感恩我,就喊我做刘姐。”
“怎么救?”
“他被仇敌堵杀,”张铃铛想起警匪片里的人物,“我替他报警,把那些人都吓跑的。”
“真的假的?”
老太太见过的打打杀杀毕竟是少数的,她一生也很少看电视。
“我什么时候骗过奶奶了?”
小雨烟骗过她的时候?
老太太眯起眼缝儿,想了半天工夫,摇了摇头:“小雨烟一直懂事。”
俩祖孙谈话的工夫,张辉打了辆车,赶来这地方了。
“你怎么住到医院来了?”
张辉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担忧的看着张铃铛,觉得她面颊肉清瘦了一圈。
“车祸。”
“谁撞得?报警了吗?”张辉落坐在病床边上的一张圆椅上,将手里的一袋子水果放到桌上。
透过塑料袋,能看到水果袋子里,装的也是苹果。
“是吴官认识的人。”张铃铛道,“所以我现在住医院花销,全得吴官掏钱。”
张辉抿着唇,神色透着不悦,眉头拧成了两道竖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跟我说?让我担心了十几天,还以为你跟人跑了。”
张铃铛笑了笑,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颗苹果,双手捧着转动着。
“能跟谁跑啊?”
“那个吴官。”
张铃铛后脊背一阵生寒风,“别人还可能,他就算了吧。”
提及吴官,张铃铛都是一脸的不加掩饰的排斥表情。
张辉这次才算相信,她是真的跟吴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张辉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看着二人年龄相仿,张辉家境又不错,虽然他的妈妈强势冷漠了一点,但是也在人之常情,老太太可以理解。
“张辉,你是个好孩子,要是真的喜欢我们小雨烟,你就让妈妈同意了你们来往的这桩事。”老太太显得很理智,“她要是不同意,你们俩也别来往了。”